對方的視線太過清明銳利。


    莫曉姿直直地迎上,心底所有的不堪疼痛都在此刻揭開。


    可是為什麽呢?


    對方不是男子嗎?這種規矩下的利益既得者,怎會寧願得罪杜家,都要為自己出頭……


    塗山燼遞來一條手帕,莫曉姿輕聲道了句謝,手帕上淡淡的香氣讓她頭腦清醒了片刻。


    莫曉姿用手帕擦著臉上的淚。


    雲窈窈也有足夠的耐心。


    畢竟婚姻、家庭、子嗣,以及脫離杜家後如何生存等等,都是她需要切身考慮的。


    雲窈窈執著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因為她明白,此種處境下的女子,若是自己都沒有掙脫泥潭的醒悟和決心,你說再多做再多,也是無用。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其實也才幾個彈指間。


    眾人都不知道莫曉姿心裏的天人交織。


    杜三夫人更是心中不屑,她覺得這年輕男子說的也太過理想化了。


    別說莫曉姿舍不舍得讓自己的病秧子女兒沒有爹,就說真脫離杜家,孤兒寡母的,如何生存下去?


    因為莫曉姿的娘家,京城商賈世家莫家,一年前就觸犯律法,被趕到南方的一個窮鄉僻壤之地了。


    要不是怕被人詬病嫌棄正妻娘家落魄而休妻,她早就將莫曉姿趕出去了!


    “大人,民女莫曉姿,願與杜家四公子杜洹束和離,望大人做主!”


    杜三夫人詫異道:“你……”


    “民女要與杜洹束和離,望大人做主!”莫曉姿掙紮著從凳上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你莫不是鬼上身了!”杜三夫人怒聲道,“要和離也是你身子髒汙,被我兒休了!”


    說出第二遍時,她已不再害怕恐懼,而是油然生出一種快意和多年來的壓力痛苦傾瀉而出。


    她才明白,和離二字根本沒那麽難說出口,尤其是如今有人撐腰,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後時!


    莫曉姿的目光越發堅定,她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盯著杜三夫人,一字一句道:“我、要、和、離!”


    莫曉姿眼中含著淚水,聲音顫抖,她看向雲窈窈,又看向嚴輕鴻。


    “民女嫁入杜府不久,身邊的親信便被以各種理由打殺發賣,手腳不幹淨、勾引主子、違背府規!我竟不知道在我身邊多年的親信有這些毛病!”


    “可婆母每次都是打殺發賣完了,才將證據擺在我麵前,多麽強盜又不講理!”


    “你汙蔑!”杜三夫人憤怒打斷。


    杜冠流眼見事態越發不受控,也要出來扭轉局勢,卻被塗山燼攔住,壓聲警告:“陛下不喜他人打斷,杜大人還是安靜聽好。”


    那充滿威懾漠然的眼神,竟讓杜冠流一時有些恍惚,仿佛半年前那個陛下又出現在麵前。


    不知為何,他噤了聲。


    莫曉姿的控訴還在繼續:“我的陪嫁,我名下的所有產業,也逐漸被這對母子掌控在手中!”


    “莫家倒後,婆母更是常常折辱我虐待我,落水一事發生後,更是將我拘禁在家中,越發變本加厲!!”


    “民女請求各位大人為民女做主!!!”


    這些控訴字字泣血,嚴輕鴻聽了都有些不忍。


    何至於此啊……


    要是她女兒遭受如此對待……罷了,不提那孽女也罷!


    雲窈窈寒聲道:“好,你既然已有這個決心,那我就做主你與杜四公子和離!”


    “至於以往種種,不是我所管的範圍。這位刑部的嚴大人會為你做主。”


    嚴輕鴻點頭。


    莫曉姿的淚水奪眶而出,往地上重重磕了個響頭:“謝兩位大人!民女日後必定報答兩位大人恩情!”


    杜三夫人還想說話,杜冠流親自走到她跟前,壓聲怒斥:“閉嘴!你莫再多言!”


    嚴輕鴻派人去將杜四公子請來,擬好和離書,和離兩方及雙方父母簽字畫押,莫曉姿的父母不在京城,便由嚴輕鴻簽字作擔保。


    最後將和離書拿去官府,即可生效。


    杜家母子本還想昧下莫曉姿的嫁妝,在雲窈窈的施壓下,再加上杜冠流覺得此事丟臉丟大發了,發了通火,母子倆才咬牙歸還。


    至於兩人擁有的孩子,杜家母子嫌棄是個病秧子,又是個女孩,想也沒想,就將孩子的歸屬權還給莫曉姿,還因此將杜康閣的所有權要挾了過來。


    等兩人正式和離完,杜家母子的臉色已如吃了屎般的難看。


    莫曉姿抱著孩子,宛若重獲新生。


    她看向雲窈窈,眼底含著熱淚。


    是對方點醒了她,也是對方伸手將自己拉出泥潭。


    這份恩情,她莫曉姿永遠銘記!


    莫曉姿正色地看著雲窈窈,一字一句許下承諾:“大人,民女與孩子的新生是您給的,日後大人有任何需要,民女必竭力達成大人所願!”


    雲窈窈動容點頭,老毛病又犯了:“那便來一段詳細的自我介紹吧。”


    “介紹內容需包括擅長什麽,有過什麽經驗,能在哪個領域發揮什麽作用,範圍不限,可暢所欲言。”


    莫曉姿:???


    眾人是萬萬沒想到,本是來杜府抓匈奴的,還能見證到這麽一番和離大戲,更沒想到,陛下連一個剛和離的婦人也不放過!


    前腳助人脫身囹圄,後腳就想把人抓去哪個崗位發光發熱!


    杜冠流盯著雲窈窈的背影快要咬碎了牙,你說你堂堂一個皇帝,管一個婦道人家的和離作甚!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院落的圍牆處忽然響起砰的一聲巨響,熾灼的火焰咆哮而出,霎時熱浪四溢,碎磚瓦石飛濺!


    龍影衛趕緊呈防備狀態。


    雲窈窈也嚇了一跳,趕緊將塗愛妃摟進懷裏,麵容嚴肅,聲音卻嘚瑟,湊他耳邊道:“說了這次出門總會遇到點意外吧!”


    “在乾清宮讓你穿上銅錢鎧甲還不情願,現在看來,是多麽明智的選擇!”


    被摟住的嬌夫塗山燼掙脫開雲窈窈的桎梏,身子側出些,擋在雲窈窈麵前:“我是男人,這種時候當是我護你。”


    雲窈窈盯著腦袋到自己胸膛的小土豆暴君,笑了:“褲襠下的兩坨累贅現在在我身上,你還男人呢。”


    雲窈窈戲癮來了,扶額苦笑,寵溺刮塗愛妃鼻頭:“哎,你也真是……調皮。”


    塗山燼渾身惡寒,打了個寒顫,認命地閉上眼,自我洗腦生死簿這樣也很可愛。


    在一旁邊看兩人打情罵俏邊戒備的龍影衛們:陛下,娘娘,我們也是你們y中的一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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