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的。”


    老中醫噎了一下,頓時臉色漲紅,又問道。


    “老朽老眼昏花,給小郎君賠不是了。小郎君身上哪裏不舒服?”


    楊宇說了症狀,郎中給他把脈,把完左手把右手,又詳細問過近日飲食,這才說道。


    “依老夫拙見,應當是發痧之症。發痧並非甚疑難雜症,隻是小郎君體虛,得需好生調養才是。我與你寫張方子,照方吃藥,臥床休息,清淡飲食,切記冷熱交替,便可大好了。”


    李瑁又問道:“敢問先生,體虛又該如何調理?”


    “此乃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症,隻能徐徐圖之,切不可下猛藥,否則反而會壞了根本。”


    送別郎中後,高寶兒去抓藥、煎藥。李瑁親自端藥喂楊宇,並拿來幾枚蜜煎給他清口。


    楊宇嚐了一口藥湯,皺眉道:“好苦,我不想喝。”


    “休要使小性子。”李瑁嚴肅道:“你身體羸弱,若是不用藥調理,當心落下病根。”


    楊宇眼珠一轉,狡黠道:“那你用嘴喂我?”


    李瑁臉色一紅,低聲說了句“胡鬧”,竟真的含了口藥湯,要用嘴渡給楊宇來喝。楊宇哈哈大笑,心中卻跟吃了蜜糖一樣甘甜,也不要李瑁再喂,自己捧著碗喝了。喝罷,李瑁趕緊端來一碗清水給他漱口,又往他嘴裏塞了塊蜜煎,哄道。


    “這是寶兒用蘋果做的蜜煎,多吃幾塊,也能開胃消食。”


    做蜜煎的蘋果,是從那棵野生蘋果樹上摘來的,過年時高寶兒看蘋果儲存不住,索性全都做成了蜜餞和果醬。唐代蜜餞製作簡單,直接將新鮮水果用蜂蜜浸泡,味道甜,楊宇讓高寶兒先將水果切片、晾曬,用糖水煮至半熟,刷上一層蜂蜜,再去醃漬。這樣經過處理的果脯不易黴爛,而且口感更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製作麻煩且產量不高。


    楊宇嚼了嚼,仔細地品嚐過味道後,說道。


    “味道不錯,也給黃小郎、陳三郎送一罐子吧?陳三郎幫了我們不少忙,以後也總要麻煩他,還是要搞好關係的。黃小郎麽……讓他嚐嚐好不好吃,如果可以,也放在食肆裏賣。”


    “好,你歇著罷,由我去送。”


    “我吃了藥,已經好多了。等我完全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你體弱,近日天氣悶熱,你還是好生在家中歇息為妙。我獨自一人騎馬來迴,五、六日便可往返,順便去餘杭郡看看有沒有好參,買了來給你滋補身子。”


    楊宇心中歡喜,靠在李瑁肩上蹭了又蹭,柔聲道。


    “那你快去快迴,我等你迴來。”


    --------------------


    第60章 內心很不安


    楊宇讓高寶兒找幾個精美的小瓷壇,將蜜煎和果醬各自裝兩份,給黃小郎他們送過去。蘋果雖耐久放,但時間太長肯定影響口感,且長途運輸難免磕碰,影響品相,賣不上價錢。不如開發周邊產品,做成蜜煎點心,包裝精細些,賣給不差錢的貴婦、小姐當零嘴兒。


    高寶兒還開發了蘋果畢羅,將櫻桃果餡換成蘋果醬,也十分香甜可口,楊宇把這方子抄了一份,讓李瑁一並給黃小郎送過去,也讓對方看看能否在食肆中售賣。若是能成,楊宇打算待蘋果成熟後,品相最優的直接賣掉,品相略差的則製成果醬和蜜餞。一半放在臨安縣城的食肆裏賣,一半送去餘杭郡,請陳三郎幫忙寄售,這樣銷路也打開了。


    當天晚飯後,李瑁收拾行囊,楊宇望著他,不舍地說道。


    “這麽早就要動身?”


    “早去早迴,此事若有變故,也可盡早商議。”


    “要不……還是我陪你去吧?我怎麽總感覺心裏空落落的,有種不大舒服的感覺。”


    “不是說好了麽。”李瑁看向他,笑道:“我一人爽利些。讓寶兒陪你,我很快便迴。”


    “那好吧……”


    楊宇張張嘴巴,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他翻身躺下,伸手按了下胸口,將心底那種怪異的情緒強壓下去。他默默祈禱,賺錢無所謂,隻求李瑁此行順利,路途平安,早早迴來就好。


    第二天早上,李瑁看著大包小包的行囊,簡直哭笑不得。高寶兒連夜給他烙了十個胡麻餅,又裝了一罐肉脯,楊宇則給他準備了許多衣裳和日用品,內褲都有好幾條,大小包袱五六個。一堆東西掛在雪香塵的背上,搞得馬煩躁不堪,不停地刨蹄子、噴熱氣。


    李瑁說道:“我不出幾日便迴來了,若有甚需要於當地采買即可,帶這好些反倒累贅。”


    楊宇說道:“還是家裏的東西,用著吃著舒服。有備無患,總比急需時找不到強。”


    “那好罷,你們有心了。”


    楊宇又塞給李瑁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竟然是三枚小金餅。楊宇又說道。


    “這個你也裝好,以備不時之需。”


    李瑁微微一笑,將小布包藏在了貼身衣服裏。楊宇繼續叮囑。


    “出門在外,最主要的是安全、舒服,其他都是次要,別不舍得花錢。”


    “曉得了。”李瑁吻了吻楊宇的鼻梁:“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楊宇感覺自己像送孩子去外地念書的老母親,拉著李瑁十分不舍,又湊到雪香塵耳邊道。


    “好雪香塵,你一定要照顧好他,將他平安地帶迴來。”


    雪香塵噴了口熱氣,嘶鳴一聲,表示它知道了。


    李瑁一把將人在懷中摟了,輕吻楊宇鬢角,柔聲道。


    “我此番前去,定替你將事情辦妥,往後好叫你日日坐在家中數錢,再不必操勞。”


    “什麽錢不錢的。”楊宇輕聲道:“隻要你能平安迴來就好。”


    李瑁又吻了吻他,鬆開懷中人,一撩衣袍下擺,動作瀟灑地翻身上馬,朗聲道。


    “走了,勿念。”


    楊宇牽著馬韁,一路將李瑁送至村口。李瑁衝他揮揮手,拍馬遠去。楊宇望著一路塵煙,直至對方的身影消失不見,這才緩緩轉身向家裏走去。他滿臉不舍,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們在一起兩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分開這麽久,他心中十分掛念。


    少了李瑁和雪香塵的家,明顯空曠不少,高寶兒見楊宇滿臉悵然,便識趣地沒再說什麽。


    午飯時,楊宇坐在房簷下,呆呆地望著遠方。高寶兒給他端來碗槐葉冷淘,輕聲道。


    “阿郎,天氣熱,我便做了些清涼爽口的吃食,好歹吃兩口。”


    楊宇端過這碗綠瑩瑩、冰涼涼、甜絲絲的冷麵,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


    “不知道他走到哪了,路上熱不熱,渴不渴?午飯吃什麽?他自己走了,我該陪著去的。”


    高寶兒勸道:“阿郎放心罷,十八郎定能照顧好自己。我給他裝了好些胡麻餅、肉脯、桃子李子,並一囊淡米酒。沿途也有樹林可納涼,林中若有溪水,也可洗把臉驅暑。倒是阿郎該仔細著個人才是,若是十八郎迴來,瞧見阿郎病了、瘦了,指不定多心疼呢。”


    此話言之有理,可楊宇就是忍不住地掛念,唉聲歎氣。一碗麵被他攪來攪去,經不住高寶兒勸說,才勉強吃了幾口,便早早地迴屋歇著去了。


    今日悶熱,就算開了門窗,吹進來的也是燥熱的風。楊宇隻著裏衣,懶懶地躺在床上,他身體還未痊愈,連打扇的力氣都沒有,忍不住又想到了李瑁。


    他吃了沒?走到哪裏了?晚上住在哪裏?這一趟是否順利?什麽時候才能迴家?


    楊宇翻來覆去,勉強入睡,入夜後竟然發起了燒,迷迷糊糊間嘴裏不住地唿喚李瑁。見楊宇燒得說了胡話,高寶兒被嚇得一夜未睡,守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中午,楊宇才退燒。但他仍舊沒什麽精神和胃口,下午黃大郎和妻子來了,他也隻能靠在床上待客。


    黃大郎說道:“小弟昨日已收到了用那果子製的蜜煎與畢羅,說十分可口,可以在食肆裏賣上一賣。五郎也說了,餘杭郡那邊他也有熟識之人,屆時可以幫忙寄賣些。”


    黃小郎既然傳來了消息,那就證明李瑁已經平安抵達臨安縣城。楊宇稍稍鬆了口氣,臉上也好歹有了點笑意,細聲細氣地說道。


    “這樣好,此事就麻煩五郎了,一旦打通餘杭郡渠道,銷路不是問題。我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就麻煩大郎你多多照應果園裏的事情,大家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家裏找我。”


    黃大郎又說道:“不知道是哪個多嘴多舌的,將此事傳揚了出去,說桃花村裏種著一樣稀罕玩意兒,惹的隔壁幾個村中,時常有人來咱們的果園裏查看呢。”


    “沒關係,隨便看,隻要別搞破壞就行。”楊宇淡定道:“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了。果樹一旦種起來,規模那麽大,想遮掩也遮掩不住,反正接穗和技術在咱們手裏,怕什麽?他們願意來,反而是好事,如果其它村子的村民也有合作意向,就讓他們過來找我。”


    黃大郎夫人卻為難道:“楊小郎有所不知,這夥人裏,可有許大娘的娘家人呢。”


    楊宇一愣:“怎麽迴事?麻煩嫂子給我詳細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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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王爺被捉了


    “許大娘娘家姓錢,祖籍在餘杭郡治下富陽縣城,本也是富戶,她未出閣前也是位嫡出小姐,因家中在開元中期沒落了,這才被迫嫁至桃花村裏。她與娘家關係向來親厚,這件事,應當是她看著眼紅,卻又不肯落下麵子來問,這才求了娘家人來幫忙的。哼!她倒是會耍小心思,平日裏又叫又嚷的,當誰不曉得呢?那錢家就是她娘家……”


    “真有意思。”楊宇冷笑道:“怎麽,她還打算來偷師?”


    “這必定不會。”黃大郎篤定道:“我已吩咐過了,若是有誰敢吃裏扒外,族規伺候。”


    高寶兒好奇道:“錢家不是住在縣城裏麽?哪來的地,學去了又能如何?”


    黃大郎夫人又說道:“怕就怕在不是要學,而是要暗中使絆子呢。那許小郎是個不成氣候的,許小娘遠嫁又不幫襯娘家,許大娘自覺失了顏麵,又被楊小郎比下一頭去,肚子裏自然沒憋著甚好屁。先前便有婦人們嚼舌根,說甚麽‘自打村裏來了楊小郎君,那許家便算不得數了,第一富戶的位置恐怕也要讓出去了’,這番話不巧被許大娘聽見,當場就變了顏色。”


    楊宇有些無奈,這些人也真是的,沒事做聊什麽閑話?自己憑白躺槍,招人嫉妒。


    黃大郎問自家夫人道:“聽聞許大娘還去尋她兒子、女兒去了?可有此事。”


    “怎麽沒有!前些時日許小娘剛出了月子,許大娘便去探望,讓女兒多多拉拔兄弟。”


    楊宇樂道:“許小娘怎麽說?”


    黃大郎夫人捂著嘴巴偷笑了兩聲,眨眨眼睛,狡黠道。


    “許小娘那脾性,又怎會管呢?她隻一味冷笑,說自己是出嫁的女兒,算不得許家人,甚麽兄弟姐妹的,關她何事?還讓娘別一口一個娘家的,以免遭丈夫白眼;還讓母親自重,莫要再受兄長挑撥,還嘲諷哥哥偷奸耍滑,成不了事憑白丟了家族顏麵。許大娘憑白遭了女兒一通搶白,險些被氣得背過去,又破口大罵女兒沒良心,如今穿金戴銀,卻忘了娘家的教養,又讓女婿出錢,給兒子捐個好官,以免被餘杭郡那一脈給壓下一頭去雲雲……”


    楊宇見黃大郎夫人說得繪聲繪色,好像本人親眼所見一般,也隻是笑笑,又問道。


    “後來呢?”


    “後來,許大娘又哭又鬧,大罵女兒不孝,聯合女婿欺負兄弟,許小娘見母親如潑婦一般,隻覺顏麵無光,派人將她給攆了出去,自己也以調養身子為借口,避著再不去相見了,真真是大快人心。許大娘又去尋兒子,許小郎在衙門裏做些抄寫之類的小事,成天被人吆五喝六,過得不大舒心。我還聽說,正因許小郎過得不好,鬧著要迴來呢。會不會是許大娘動了歪腦筋,想要將這種果子的法子奪過來,好自家去做?”


    “那邊的許家人,沒有照顧他?”


    “陶太守要被調任去嶺南道上了,那位新夫人許氏自然也要跟著走,餘杭郡許家失去靠山,自顧不暇,哪裏還顧得上管一個同族的、扶不上牆的後輩小子呢?”


    “原來如此。”楊宇點了點頭,輕笑道:“一幫不入流的人白日做夢罷了,別管他了。”


    黃大郎提醒道:“小人難防,還是要謹慎著些。許小娘分辨黑白,許小郎卻不是個好的。”


    “多謝大郎提點。”


    又過去幾日,楊宇身體漸好,隻是還有些精神不濟,容易昏昏欲睡。高寶兒不放心道。


    “阿郎,總是這般可如何是好?還是去臨安縣城裏尋個好郎中瞧瞧罷。”


    楊宇不想去,說道:“沒什麽大事,如果我們去了,十八郎迴來進不了門怎麽辦?他走了也有六天了吧,怎麽還不迴來?不是說騎馬很快,幾日來迴就足夠了?沒出事吧。”


    “阿郎多慮了,哪能這麽快呢?且不說來去各需兩天,就是辦事也得需些時日呢。阿郎,還是隨我進縣城一趟罷,若是身子不調理好,落下病根,冬天可是要遭罪的。”


    楊宇扭頭看看窗外,似乎要下雨了,天色陰沉沉的,天邊那鉛灰色的陰雲,仿佛讓人喘不過氣來,屋內也格外悶熱潮濕,令人氣悶。他想了想,說道。


    “出去散散心也好,我們現在就去,早去早迴。”


    楊宇和高寶兒一起往臨安縣城而去,半路上就降下暴雨,等他們抵達縣城時,街道上人跡稀少,偶爾有幾個冒雨前行的路人,也都是以手遮頂,步履匆忙。這種天氣不方便去找醫館,兩人隻好先去食肆中躲避。見到他們冒雨前來,黃小郎急忙將他們請進屋,說道。


    “好大的雨,怎得這時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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