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宇怒道:“哎!你幹什麽,你還有沒有點素質了!”


    女孩子不理他,頭也不迴地跑了。楊宇無奈,隻能強忍不適,下水去撈衣服。等他重新上岸後,下半身已經濕透了,且岸邊又多了幾個婦人,其中就有鄰居王大娘。


    “哎呦,這不是楊家的小郎君麽?怎得濕成這樣,快過來將水擰幹,免得受寒。”


    另一位婦人說道:“方才在來時,遇見許小娘了,臉上掛著霜,不知又是誰招惹她了。”


    楊宇一邊擰水,一邊問道:“許小娘?她是許家的什麽人?”


    王大娘笑道:“能是甚麽人,自然是許家的嬌小姐了。那許家的大娘子養育了一兒一女,模樣都是頂好的,隻是兒子不學無術,女兒傲慢無禮,我們平日裏都不願招惹他們的。”


    楊宇恍然大悟,看來上次調戲自己的流氓就是許家的兒子,那位女孩子就是對方的妹妹。兄妹兩個,一個沒有下限,一個素質感人,也不知道家裏是怎麽教育的。


    王大娘又說道:“桃花村中有三百來戶人家,八百多口人。黃姓是大姓,其次便是許。許家田產多,又有打井的手藝,前些年他家祖墳上冒青煙,又出了一名大官,越發傲氣了。”


    “他家那位大官,難不成是在長安做官麽?”


    “咱也不大懂,先前聽男人們說起過,說是在餘杭郡城中,做甚麽……錄事參軍的?”


    楊宇頓感無語,許家人這麽拽,還以為那個大官在中央三省六部當官,最起碼也是個刺史或同知州事,沒想到隻是個從七品下到正九品上的小官。


    但官職雖小,權利卻不小。例如考核文書簿籍、監守符印、糾彈州縣官員過失,都歸錄事參軍管,甚至在唐朝後期總掌諸曹事務,逐漸成為府州行政核心骨幹。但現在還不到時候,一個錄事參軍,還沒有那麽大的權利。非要抬出身份地位,他一個貴妃,李瑁一個親王,隨便哪個不比這位權重位高?


    另一位婦人酸溜溜地說道:“許家本有兩支,出了官老爺的那一支脈,早就全家搬去餘杭郡了。桃花村內留下的這支,不過是沾了些光罷了。村裏這脈,當家人是許老伯,有兩兒兩女,大兒子又生了一兒一女,便是那對惹人嫌的兄妹了。他家男丁多,平日裏莫要招惹去。”


    楊宇苦笑,他低調還來不及,哪敢輕易招惹別人?都是別人主動來招惹他的。


    正說著,一位年輕婦人拿出水囊來,給大家分飲料,楊宇也被分了一杯,連忙道謝。


    這位婦人不大喜歡說話,剛才也是默默地在聽,楊宇向她道謝,她也微微一笑,並不多言。楊宇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隻見婦人身材瘦小,樣貌清秀,衣服被漿洗的褪了顏色。


    楊宇捧著竹筒,裏麵的液體黑不溜秋,聞起來酸酸甜甜,好像是果汁。


    王大娘笑道:“又叫你破費了,每次都白吃喝你的。”


    年輕婦人這才開口道:“王大娘也忒客氣了,山裏采來的烏梅,不值幾個錢。平日裏多虧了你們這些好鄰裏照拂,我和那兩個小的,才得以平安地活下去,我也做不來甚麽,也就能為大家熬一碗玄飲去去暑氣,潤潤喉。”


    原來是玄飲!


    楊宇趕緊抿了一口,隻覺酸甜可口,生津潤肺,迴味無窮。


    玄飲就是烏梅漿,有點類似於酸梅湯。大唐初年顏師古在《大業拾遺記》中有記載:以扶芳葉為青飲,禊根為赤飲,酪漿為白飲,烏梅漿為玄飲,江桂為黃飲。酸梅漿就是用烏梅、桃、葡萄、甘蔗等新鮮水果作為原料,配上糖熬製。不僅好喝,還能潤肺止咳,消油解膩,開胃健脾,在炎炎夏日喝上一碗,還能消暑解渴。


    王大娘一口氣喝下半竹筒玄飲,又對楊宇說道。


    “還有一席話,楊小郎君可休怪我們婦道人家嘴長。那許小娘模樣標誌,許家又頗有財勢,將個好好的姑娘,嬌慣得不成樣子。以往在桃花村裏,許小娘走到哪裏,不是被人捧著的?可自打楊小郎君來了,許小娘便不算甚麽了。她見著你,少不得比較、拈酸一番。”


    楊宇啞然失笑,他現在的這幅殼子,可是著名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楊貴妃,單論顏值能甩許小娘十八條朱雀大街。而且楊宇有錢、性格隨和、跟鄰裏關係好,比許小娘討人喜歡多了。


    “許家若隻是有些錢財,倒也沒甚麽,隻是他家裏出了位官老爺,還是能避則避罷。”


    楊宇點頭說道:“我明白,多謝王大娘關心,我也絕不會給桃花村添麻煩的。”


    “楊小郎君想岔了。”王大娘笑道:“我倒非擔心這個,你既已落戶桃花村,便是這裏的人了,你若是當真受了委屈,自有村長替你做主。隻怕你初來乍到,根基不穩,若是貿然得罪了人,無法立足,怕是討不到甚麽好處,反倒是得不償失了。”


    楊宇本就沒打算做什麽,以後見到許家人避開也就是了,聽了王大娘這番話後,心中反而暖唿唿的。他連忙起身,行了個大禮,說道。


    “多謝王大娘提點,我記住了。”


    王大娘受寵若驚道:“哎,這是做甚麽!快起來罷。”


    楊宇和她們又說了會話,臨近中午,便分開各自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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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龍鳳呈祥相


    再說許小娘,她懷抱木盆,滿臉慍色地往家中走去。她本就氣惱楊宇搶了她的風頭,方才自己的貼身小衣又被對方拿在手中,還那般出言不遜,更是讓她羞憤難當,心中不忿。


    許小娘光顧埋頭疾走,沒看見從前方岔路口走出一人來,迎頭便撞了上去。她身形一晃,腳下不穩,跌坐在地,一盆衣服也灑落一地。許小娘疼得眼淚都出來了,衝著對方發起火來。


    “你是怎麽走路的!”


    李瑁看著地上的女子,頗感無奈,明明是這小娘走路不抬頭,一頭撞了過來,自己撿柴迴來,避讓不及,怎得怪罪自己?但他修養極好,躬身行禮,滿懷歉意道。


    “對不住,是在下唐突了。”


    許小娘眼含熱淚,從地上爬起來,正欲再開口,眼神撞上李瑁的俊臉,頓時再也說不出話來,臉蛋漸漸地紅了。李瑁垂首,彬彬有禮,眼神與對方錯開,柔聲道。


    “小娘可還好麽?”


    許小娘迴過神來,一顆心噗噗亂跳,卻又羞的不敢再與李瑁說話,七手八腳地撿起衣服,拾起木盆,低頭快步離開了。


    李瑁見對方步履飛快,心知她沒有受傷,便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拎起柴垛向家中走去。行至半路,他剛巧看見楊宇也走了過來,且半身濕透,不免心中一緊,脫口而出道。


    “你這是怎得了?”


    “是你啊。”楊宇笑道:“你撿柴迴來了?辛苦了。”


    李瑁嗯了一聲,又問道:“到底怎麽了?”


    楊宇一噎,他可不好意思實話實說,於是含糊道。


    “沒什麽,不是什麽大事……跟你無關,你不要管了。”


    “怎與我無關!”


    李瑁焦急出聲,楊宇被嚇了一跳,就連李瑁本人也怔住了。楊宇偷偷打量李瑁,隻見對方的一雙鷹眸中,似有擔憂與關懷在閃爍,他感覺到莫名心情舒暢,好似李瑁就是一股炎炎夏日中的清涼微風,撫平自己心中的躁動。想到這裏,楊宇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笑道。


    “你關心我?謝謝,我很感動。但真的沒什麽,小事一樁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李瑁古怪地看了楊宇一眼,眼神裏充滿了疑惑。此人什麽時候,變得這般豁達開朗了?要知道還在壽王府時,壽王妃稍有不順心,便是一通哭鬧,惹得府裏雞犬不寧,自己還得耐著性子千哄萬哄,許諾無數珍寶,才能哄得美人開懷。


    “哎,你想什麽呢?快走了,迴家吃飯去。”


    李瑁眼神微動,家,他已經多久沒有聽過這個詞了。自從母妃仙逝,愛人背叛,他便再也體會不到“迴家”是一種什麽感覺了。他默默無言,跟在楊宇身旁,一起向家中走去。


    行至家門外,楊宇遠遠地看到一個陌生老頭在自家院外徘徊。老者身穿一襲棉布缺胯衫,身姿健朗,白發銀須,在院外走走停停,四處觀察,顯得有些形跡可疑。


    楊宇一驚,難道是盜賊來踩盤子?什麽賊如此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做這種事!楊宇正要上前盤問,卻被李瑁搶先一步,擋在身後。


    隻見李瑁走上前去,對著老者拱了拱手,沉聲道。


    “敢問老伯,從何而來,有何貴幹?”


    老者轉身看他,笑眯眯道:“我從綠竹村而來,可是你家要打井?”


    楊宇大喜,忙上前說道:“正是正是!老先生,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快請進家裏坐。”


    楊宇將老者請進家中,老者自稱姓趙,本是河南道青州北海郡臨淄縣人士,也就是現在的山東臨淄人。祖先在隋煬帝期間,為了逃避東征高句麗的兵役,舉家逃到臨安縣,並在綠竹村定居下來,給人看風水、勘井已有三十餘年了,經驗十分老到。


    趙老先生先問過院中情況,又在房前舍後四處查看,全程沉默不語,偶爾掐指略算一番。楊宇感覺驚奇萬分,李瑁和高寶兒則表現出了恭敬之態。


    李唐信奉道教,風水堪輿也在唐代得到了飛速發展,優秀代表就是李淳風與袁天罡兩位大師合著的《推背圖》,傳說是給唐太宗推算大唐國運的。


    “就在那處罷。”趙老先生點了下屋後某處,又說道:“這宅子是一處寶地,風水上乘。西麵直通大路,東邊傍水,背靠青山,山脈綿延,好似龍脊,聚風聚氣,運勢通達。”


    楊宇樂得眉開眼笑,忙讓高寶兒拿錢打賞老先生。趙老先生收下銅幣,又說道。


    “寶地還需良人配,這宅子若非爾等住,也並非風水絕佳之地。這兩位小郎君,命格尊貴,麵帶龍鳳呈祥之兆,與此處是極為相配的。”


    說罷,趙老先生還笑眯眯地虛點了李瑁和楊宇一下。


    楊宇一愣,李瑁也微微蹙眉,麵上仍舊不動聲色。楊宇用敬佩的眼神看向趙老先生,看來這位先生有點真本事,李瑁是皇子,原主是貴妃,可不就是龍鳳之相。


    高寶兒反應極快,忙笑道:“老先生說笑了,我們不過是尋常百姓,什麽龍啊鳳啊的,哪裏承受得起呢?這話就當是耍笑,可不好再往外說去了。”


    趙老先生哈哈一笑,說道:“是了是了,說這話討個吉祥,倒也不可當真。”


    選定井眼後,趙老先生的任務就完成了。楊宇本想留他吃頓便飯,趙老先生以即將下雨為由,告辭離開了。楊宇親自將對方送至村口,老者對彬彬有禮的楊宇很有好感,便又說道。


    “小郎君,你的命格十分奇特。你本該壽數已盡,卻又命不該絕,且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惜老朽學藝不精,再看不出那許多,可惜可惜……”


    楊宇一驚,想到自己穿越的事情,且關乎到他今後的命運,忙行了個大禮,恭敬道。


    “還請先生賜教。我今後……有無可能,魂歸原處呢?”


    趙老先生盯著楊宇看了許久,最終輕輕地搖了搖頭。


    楊宇頓時有些泄氣,也不明白對方的意思,是不知道,還是不可能;指的是他迴去現代,還是說返迴長安?看出了他的失落,趙老先生笑了笑,開口勸道。


    “小郎君切記,既來之則安之,前世已盡,皆成浮雲,且人生在世,貴在遇挫時逆流而上,順境中隨遇而安,看似困頓無邊,實則便是峰迴路轉。請小郎君萬般珍惜眼前人,善待他人,將來必定喜樂安康,順遂平安。”


    聽了這席話,楊宇眼前一亮,有了種豁然開朗的心境,老者說得對,與其悲春傷秋,還不如珍惜當下,不負韶光,充實地過好每一天。


    生活就是這樣,由一個個微小的滿足與幸福感所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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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一次同床


    傍晚時分,天邊陰雲密布,轉眼間暴雨傾盆,背後的群山被通天雨幕遮蔽,整座村莊也變得霧蒙蒙的,十分靜謐,除沙沙雨聲外再聽不見其他的。


    楊宇閑來無事,早早地鋪好被褥打算補眠,忽聽從左廂房傳來嘩啦一聲巨響,他愣怔片刻,拔腿向那邊跑去,雨勢太大,真的把那房頂給衝垮了!


    他跑到左廂房門前,果然看見屋頂垮塌了一小半,雨水倒灌進來,床鋪被打濕,地麵上滿是積水,好在人沒事,李瑁站在一旁,臉色陰沉十分難看。


    楊宇鬆了口氣,說道:“人沒事就好,屋頂塌了修補一下也就是了。你今晚先去正屋睡?”


    李瑁問道:“那你去哪裏睡?”


    “我去和寶兒擠擠。”


    高寶兒住右廂房,是三間屋子裏最小的一個,床也隻是一張很窄的竹榻,睡兩人很勉強。


    高寶兒為難道:“廂房內潮濕,下雨天更是陰冷,郎君身子骨弱,怕是遭不住的。”


    李瑁說道:“你們各自睡去,不必理會我,我仍舊睡在這廂。”


    楊宇說道:“你的床鋪都被打濕了,還怎麽睡?”


    高寶兒又說道:“若是十八郎不嫌棄,請您去睡右廂房,我睡這廂……”


    “一個破房子!誰都不許睡!”楊宇煩了,怒道:“你們就不怕感冒風濕?!行了,都別爭了,聽我的!寶兒你還是迴你屋睡去,十八郎跟我去正屋,他睡榻上,我打地鋪。”


    李瑁怔怔地看了楊宇許久,最終說道。


    “你睡榻,我睡地鋪。”


    楊宇還想再說,李瑁已經進屋收拾好了床鋪,隻見他將半濕的被褥一卷,鋪在正屋地上,和衣而臥。楊宇連忙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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