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關閉了,黑洞最終沒有成型,倏然消失在空中,隻留下最後一聲失望的嚎叫,在狂風中被吹散。


    源珠沒有被石見拍碎,卻失去了幽藍的光澤,成了一個發著微弱光亮的白珠子。它的能量將水晶璧引爆,再次碎裂,而且遠比上次更加徹底,幾乎變成了灰渣,再也找不到一塊稍微完整的碎片了。


    而圓台連同整個堡壘在一陣猛烈的爆炸中變成一片廢墟。盧榮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為什麽他的謀劃這麽快就失敗,便隨著爆炸聲灰飛煙滅,去見獄神大人了。


    整個山城在爆炸引起的地震中搖晃,人們紛紛倒地,驚恐的看著堡壘所在的山頭被夷為平地。前來朝聖的人群怎麽也沒想到,會親眼見證了神的覆滅。他們的信仰被無情的擊垮,信念被粗暴的摧毀,不少人選擇了追隨神的腳步,自己把自己送入了地獄。更多的人仿若行屍走肉,呆坐在那裏,直到他們的親人們來將他們接走。


    沒有了空間通道,也就沒了後盾,也沒了退路。因冥火防護罩的存在,尚存的鬼影避之尤恐不及。神子和神使身死,新神教群龍無首,很快便被反攻倒算。


    蜥人和修羅道人類軍隊也立即陷入了被動的局麵。剛占領的土地一點點被收迴,絕望的敵人迅速分化成兩個陣營。


    一個以人類為主,他們投降了,隻為能在這世界保留一條生路。而蜥人為世界所不容,而且人類也沒有看見能和他們和平共處的可能,所以他們變得更加殘暴,也更引起了全人類的憤怒,但沒有任何支援的他們隻能是困獸猶鬥。為了活命,降軍和政府達成協議,對蜥人圍追堵截,窮追猛打,不消一個月便清剿完蜥人的部隊。也有個別蜥人逃進深山密林的,最終成為了這個元星上的一個稀有物種,卻永遠不能得到滾滾那樣的待遇。


    水晶璧爆炸時引起的空間震動最終還是驚動了天人,在通道關閉後,他們才姍姍來遲。天人僅僅來了幾個,一來查看空間的情況,二來幫助人類做些收尾的工作。他們在清理完所有的鬼影後就迴去了,迴去前打開了一條通道將獸人送迴了畜生道,還有阿巴哈,也被扔迴了自己的世界。


    僥幸撿迴一條命的阿巴哈得意萬分,這次曆險足足可以讓他吹噓一輩子,更何況他還偷偷帶了不少好東西迴去。


    季西城最後還是隨著天人們去了天道,按他的話說是為完成承諾,天人幫助人類,他就幫他們做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即那個迴歸計劃。當然天人也承諾,他隨時都可以迴來,但還是讓季雨亭又傷心、生氣了一段時間。


    石見終究沒有迴來,季雨晴沒有再流淚,她默默的把爆炸中心那唯一完好的白珠收了起來,所有人都裝作沒有看見。然後她在那個廢墟上搭了一個簡易木屋,就這樣守在了那裏。白天把白珠放在圓台中間那猶在的圓凹處,坐在一旁等候著,夜晚則靜靜的看著天上那浩瀚的銀河,數著繁星,期待某一刻會有一顆星星突然飛下來飛到她的麵前。


    人們拆除了原本山鎮位置的新建築,盡可能的恢複了山鎮的原貌。季東城夫婦和雨亭留在了新山鎮,一是陪著季雨晴,二來他們也喜歡上這裏,這裏的風土和這裏的人。


    季雨亭和蘇小雲幾乎每天都會到山上陪雨晴,兩個人變著法子想讓她快樂起來,但季雨晴始終是那一種平靜的表情,平靜得讓兩個女孩有時都感到害怕。等到山鎮的重建有了些模樣,她們幹脆都搬到了山上,時時陪著她。季雨晴曾要她們迴去,不必在此,但二人哪裏放心,執意要留下,雨晴也隻好隨了她們。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大半年後的一天,一個人的到訪改變了這一切。


    已是仲夏,雖然在山上,天氣也有些熱了,陽光比往日要熱情許多,尤其是在堡壘廢墟這塊,沒有樹木的遮蔽,離中午還有會兒呢,廢墟的石頭上就已經發燙了。因為季雨晴想試試幾十年前的那種生活,木屋裏一樣家用電器都沒有,季雨亭隻得拿著一把團扇唿唿的扇著,這還是從卓老太太那裏討來的老古董。她一邊扇,一邊跟姐姐商量是不是迴到鎮子裏去,或者搬到廢墟外邊樹蔭下也好。季雨晴看著她鬢邊沁下的汗水,有些猶豫了。


    “老先生,這麽熱的天,你還上來啊,可別中暑了!”蘇小雲走到門口向著外邊,看見一個老人站在圓台上。


    “沒關係的,我身體硬朗著呢,可別小看我哦!”老人笑道。季雨晴走了出來,她看見老人的臉,心頭噔噔的跳了兩下,那麵容仿若相識,怎麽看都有些像她心中正思念的那個人,她竟然忘了禮貌,倉皇的問道:“你是誰?”


    “看出來了?”老人看見季雨晴的表現,笑了起來。“我隻是聽說這裏發生的故事,來看看,沒打擾你們吧?”


    “沒有,沒有,您請進來坐吧!”季雨晴忙不迭的迴道。


    “不用了,趁著還早,看看就迴去了。”老人婉拒道,“天熱了,你們也早些迴鎮上去的好!”


    季雨晴看了看圓台中部,沒有迴答。


    老人搖了搖頭,開始往下走,邊走邊說道:“早些迴去吧,還有大好人生要過呢!”


    季雨晴看著老人遠去的背影,眼淚悄悄的流了下來。


    “姐,這是誰啊,這樣奇怪?”季雨亭一旁疑惑的問。


    季雨晴輕輕抹去淚水,淡淡的笑了笑,“好了,你們不是要迴鎮上麽,收拾收拾,我們迴去吧!”


    有人說時間如流水,有人說光陰似箭,其實那時間不過是我們心動的過往和對未知的期盼,即便再快,隻要曾有那麽一次心動,你的時間也不會蒼白,可如果沒有了能讓你或讓別人心動的東西,你的時間不過是飄散的霧氣,在歲月的臉上,連一絲印痕都不能留下。


    季雙城看著光幕上的時間顯示,再問了一次:“你確定要這樣做?”


    季雨晴鄭重的點了下頭。


    “記住,你隻有6個小時,要按時迴來!”


    “我會的。”她走上小圓台,迴轉身,手放在頸下,緊緊的握著項鏈的墜子,那墜子裏鑲嵌著一顆白色的珠子,“開始吧。”圓台周圍的一圈金屬環開始旋轉,上麵刻畫的繁複花紋亮起炫目的白光,金屬環轉得越來越快,最後整個圓台被一個光柱籠罩。


    季雨晴看了看時間,5038年7月12日下午6點,時間到是對了,可位置卻偏了一點。現在的位置距離山鎮還有五十多公裏,讓她心裏很著急。3個小時前她就來了,可即便自己“借”了輛車,也沒辦法飛過眼前緩慢移動的鐵流,足足在高速入口耽誤了近一個小時,不然這時候她已經到了。


    太陽已經西斜,按照記錄,她還有半個多小時,可要開五十多公裏蜿蜒盤曲的山路,對她這個習慣了開飛艇的人來說確實有些難度。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盡量保持高速,必須要在那之前趕到,她心中又一次的重複著。


    按導航說的,還有一公裏,轉過山穀對麵的那個彎,就可以看到山鎮,而她要去見的那人就在彎那邊。季雨晴心裏越發緊張,有一輛吉普一直擋在她前麵,上麵發出震耳欲聾的音樂,掩蓋了她車上的喇叭聲,車裏的人不時還要嚎上兩聲,聽在耳裏如鬼哭狼嚎般讓她嫌惡。“就是這輛車”,季雨晴腦子裏飛快的計算了一下,“一定要把它超過,讓它停下!”


    前麵是個左轉彎,季雨晴猛地加大油門,從吉普左側切了過去,左輪堪堪擦著路邊的柱子,然後迅速左轉,擺了吉普一尾。吉普的司機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差點掉進右邊的排水溝裏,“吱”的停下來,探出頭衝著路虎飆起了國罵。


    逼停了吉普,季雨晴稍稍鬆了口氣,前麵右轉過去就到了,那個人就在那裏。她踩住離合,輕點刹車準備減速,腳上卻沒感受到應力。


    “糟糕!刹車失靈了!”她心頭猛地一驚,有些慌亂,趕緊連踩了幾下,才有了點反應。雖然稍稍減了點速,可已到了彎道上,下一秒車子就衝了過去。


    她顧不得再想,一邊減速,一邊向右急轉,企圖把車子靠向右側山體,因為她已經看見前麵左側路邊上站著的兩個人,一大一小,正驚愕的看著自己。大的那人見狀立刻一把將小人兒推到路邊的草地上。


    “嘭嘭”兩聲,路虎擦著那人的身體擺了過去,連續撞倒了兩根路樁才停下,但還是將他重重的掛倒在地,滾落到路坎下。季雨晴跳下車,急衝向路邊。


    石見安靜的躺在那裏,緊閉著雙眼,沒有半點表情。季雨晴一下子跪坐在地,看著那張臉,大腦一片空白。


    這時她根本沒有注意,一顆珠子從鏈墜中脫落,散發著微微的白色光芒,滑落在地,光芒一點點透出,飛向深邃的天空,沒入黑暗之中。


    仿佛一切都結束了,又仿佛重新開始。


    時間似乎就是一個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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