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附近有個院子,這裏的牆是土牆,牆根生著苔蘚。院子中有棵柳樹,柳樹下是一個池塘,靠近北方的地方有棵梨樹,梨花盛開如雪。如果是晚上,月輝滿院,梨花零落,氣氛會唯美動人。這情景如詩所言,梨花院落蓉蓉月,柳絮池塘淡淡風。院子裏本來是有棵梧桐樹,夜獨泓想要這院落意境變化,就將梧桐樹換做柳樹。


    在院子裏,除了夜獨泓,還有蘇雨、香草兒兩人在。蘇雨說:“人說柳樹是長在墳地上的,這院子裏種柳樹,似為不妥。”


    夜獨泓說:“這裏沒有人住,是個空院子,這院子是用來欣賞的,我認為這裏好看,不知道你們這樣認為不這樣認為。”


    蘇雨說:“這牆壁上掛了一串辣椒,旁邊的窗台上擺著玉米,看著很有農家樂的感覺。那窗欞是木的,窗子上糊著窗戶紙,那窗戶紙看上去很薄,仿佛一捅就破。窗戶底下有兩塊玻璃,上麵貼著有趣的窗花,這裏感覺可以啊。”


    夜獨泓說:“當然了,這裏是我精心設計的,能做出這樣一個院子來,是不容易的。我花了些功夫,可是可能還有不足的地方,就像你剛才說的,種一棵柳樹是不妥的。”


    香草兒說:“我感覺可以,你看那口古井,還有前麵的茅廁,都很有味道。”


    “知道我為什麽做出這麽一個院子麽?”夜獨泓說,“就是因為味道,我感覺這種小院很有味道。為了那種濃厚的味道,我建造出了這個小院。”


    蘇雨說:“你現在是莊園國的國王。我卻感覺你是美學上的國王,你建造的荷塘啊、果園啊,都很好,現在又建造出這一個院子來,我真的沒有辦法讚美你了。”


    夜獨泓看到台階上有一個扒了皮的玉米棒子,他走過去。撿起來,聞著玉米的香味,他說:“我喜愛這玉米的香味,我非常喜愛。”


    蘇雨說:“我們在這裏坐著說話吧,有沒有坐的地方?”


    夜獨泓說:“我搬凳子椅子去。”說畢,跑進屋子,搬了兩個凳子一個小椅來。這凳子和椅子都很老舊,坐上去搖搖晃晃的。但蘇雨、香草兒、夜獨泓還是坐上去聊天。


    夜獨泓說:“這小院裏有個院燈,院燈很亮,到了晚上,院燈照得牆根的草都能看見。白天這裏很安靜,坐在這裏說話感覺很好。”


    蘇雨說:“這院子的樣子在我的心裏了,我們三個人都看到了這院子的樣子,都不用講出來,一個東西在我們心裏的樣子。千萬不要講出來,一講出來就是錯。院子在心裏是美的,想用語言來表述這種美,這語言是小於心的。所以,語言難以表述出心裏的美,語言也是小於真實環境的,語言難以準確描述環境。我有時候在想,語言無非是一個交流的工具,它是一個簡單的交流的工具,很多東西是語言講不出來的。”


    香草兒說:“有些概括性的詞可以表達內容,比如美、好、壞,但這些詞是空泛的,是形容不準確的,你不知道怎麽美,怎麽好,怎麽壞。”


    蘇雨說:“那我們就不說這個院子了,我們的語言是說不出來我們心裏的院子的。”又說:“夜獨泓,你說說你在五靈山上的經曆吧。”


    夜獨泓說:“我心裏的五靈山是用語言說不出來的。”


    蘇雨和香草兒笑了起來。蘇雨說:“說得不準確沒有關係,你可以勾勒你在五靈山的經曆,讓我這個沒有去過五靈山的人,感受下五靈山的神韻。”


    夜獨泓說:“啊,好,我說的不好,你就將就聽吧。話說我在那五靈山上,遇到一隻乾坤子,乾坤子是何等靈獸?我心裏對乾坤子早有畏懼,就不敢對抗,可是我的藍色乾坤子出來了就幫我把那黑色的乾坤子拿下。那可以高級地段的乾坤子啊,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我在高級地段和乾坤子打鬥後,感覺我在高級地段可以了,就往上跑,然後跑到了五靈山頂。”


    蘇雨說:“你喜愛征服大山,看其他的小山都是不過癮的,因為你見過大山。”


    夜獨泓說:“這個問題我需要說得明白一些。我以前,會在各方麵鄙視一些人,比如,我是去過大山的人,我就看不起去過小山的人,我是吃過大魚大肉的人,我就看不起吃小魚小肉的人,現在想想這種想法其實是不對的,固然有些隻去過小山的人是庸俗的,可是,也有很多去過小山沒去過大山的人是可愛的,他們守著自己的小幸福,踏踏實實過日子,其實是很可愛的。我應該看到任何圈子裏的好的人,好的層麵,不應該無論看什麽事情都隻看它的最差的那方麵、隻看垃圾的部分,那樣的話我的心裏就會隻裝著垃圾。我看事情,如果能總看陽光的那一麵,我的心裏就會裝滿陽光。去過小山的人是可敬的,去過大山的人是可敬的,去過大山的人應能理解去過小山的人的小幸福,去過小山的人,也要理解去過大山的人的一些不幸福、毛病。”


    蘇雨說:“這樣的心態很好,你剛才說的這種心態很好,大山上有傑出的人,小山上也有傑出的人,去過大山的人,不應以抵觸的心態麵對小山上的人,要看到小山上的傑出的 人,要祝福他們。”


    “是這樣的,我是去過大山的人,我去過五靈山,”夜獨泓說,“去過大山的人,法術高,可不得不承認,很多小山上的人,其實他們的法術也是相當高的。”


    蘇雨說:“在大莊園,既要能欣賞荷塘、城堡,也要能欣賞這農家小樂園。”


    香草兒說:“你們說的都很是,我都能理解,現在我就正在欣賞這小院子,這土牆看上去很有味道,我在疙瘩的牆上看到了斑駁的時間。”


    “過去的時間就過去了,再也追不迴,”夜獨泓說,“過去的事情,隻能在迴憶裏找到,假如這個迴憶的人失憶,那些事情就再也找不到。”


    蘇雨說:“若是一個人的過往很美好,是值得迴憶的,若是很痛苦,忘記才好呢。”


    “對於我的記憶,我是這麽看的,”夜獨泓說,“有些記憶,保留下來,當然是好的,有些記憶,真該忘掉。我在戰場上的那些驚悚的記憶,就該忘掉,軍營裏多長時間都不洗澡的那種難耐的記憶也要忘掉,我不喜歡那些灰色的記憶。”


    香草兒說:“我有一段記憶,也應忘掉,就是我在冰窟裏,掉入了深水中,那水很冰涼,我就被冰水衝走了。我當時很絕望,我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去,掉入那麽冷的水中,水裏麵是破碎的冰塊,我就在冰渣裏,我感到很絕望,我隨著冰塊被水衝走,我知道我要沒命了。可是萬幸,後來我還是活下來了,我後來還是沒有死。我當時落入水中的那種恐懼還在我心裏,我每一次想到的時候都後怕萬分,我有時候晚上會做惡夢,那真是要不得的記憶。”


    “那段記憶我也有,”夜獨泓說,“我和你在冰窟裏,我們被冰魂襲擊,我還記得當時我有多害怕冰魂,我進入冰窟後,身體哆嗦,一是因為冷,二是因為害怕,我就在那裏不停地顫抖,當時你落入水中,我很驚慌。我看到你落入那麽深的水中,我看到那水那麽深那麽冷,我心裏非常難過,我忽然之間感覺天都塌了,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唿喚你的名字,我說草兒草兒,可是沒有人答應。當時我的頭發上是冰雪,我被冰雪包裹的頭發,如同老人的白發。我不得已從冰窟中出來,我沮喪極了,當時的我,走在冰天雪地裏,感到無比的絕望,我很感到無助。我不知道,這麽難過的事情,為什麽讓我麵臨。草兒掉下去了,我很難過,萬幸啊,萬幸,草兒沒有死,草兒,你沒有死,你還活著,而且現在活得這樣好。”說著夜獨泓拉起香草兒的手。


    夜獨泓看到香草兒眼中有淚花,香草兒也驚歎自己命大,掉入那深水中,竟然沒有死。當時讓誰看到那冰水,也會感覺到那是吃人的水,那是要命的水,那是去不得的地方。


    夜獨泓說:“我想起你掉入冰水中,就會顫抖。那是不好的記憶,讓我們忘掉那種記憶。”


    香草兒說:“我一直想忘記那些不好的記憶,可是,我還是記著。”


    夜獨泓說:“時間會消磨掉一切的。你看,現在的小院子多安靜。”


    蘇雨說:“這是你們痛苦的記憶,我本以為,你們在過去的經曆中有很多歡樂,可是聽你們的講述,我能夠感覺到,你們是有過淚水的,有過驚恐,有過絕望,有過歇斯底裏。”


    夜獨泓說:“有過,都有過,我想忘記。”


    香草兒說:“我也想忘記,忘記那些憂傷的,忘記那些憂鬱的,忘記那些痛苦的,忘記那些無奈的,忘記一切該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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