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夜已深,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打更人的聲音飄蕩在小鎮上方。


    鎮上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即使是仲夏時節,空氣中卻沒有一絲蛙鳴蟲叫,周圍極其安靜,好似一潭死水,仿佛萬物都在沉睡,連空氣中流動過來的風,也在此刻悄然凍凝。


    打更人提著燈籠,路過一處窄巷時,頓感毛骨悚然,他不敢迴頭,亦不敢東張西望。因為這裏,正是上一個受害者遺骸被發現之處。


    仿佛感應到有人緩緩跟了上來,他顫抖地越發厲害,身體陡然一頓,停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此時此刻,他麵色煞白,害怕地用力咽了咽口水。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從口袋裏拿出幾張朱砂符。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一道詭異的風吹來,瞬間將他掀翻。手中朱砂符,也飛了出去。


    他眼中皆是驚恐之色,但求生本能,還是讓他顫顫巍爬向那灑落一地的符咒。


    就當他快要碰到時,那些符咒,像是在戲耍他似的,忽地騰空升起,飄到了一口盛滿雨水的廢棄瓦缸內。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他麵色愈發慘白,心仿佛從嗓子眼跳出來,額頭不停冒出的汗水,打濕了臉頰。


    耳邊又傳來“嘻嘻嘻”的詭異笑聲,極度恐懼之下,還沒等看清來人, 他便徹底暈死過去了。


    沒有用遮顏術,在月光的照射下,林茵終於看清了這隻妖的臉。


    紅衣若雪,黑發如墨,眸中泛出幽幽冷光。尖尖的臉,毫無血色的薄唇,指甲如鋼刀般,尖銳而修長,正要向倒地不醒的打更人心髒的位置刺去。


    林茵左手持劍,忽地跳了出來,打破了這沉寂的夜。


    大妖聽到劍聲,隨即向後退了一步。待看清來人,頓時大怒。這個該死的道士,竟然還沒離開此地,又跳出來壞自己好事。新仇舊怨加在一起,大妖決意今夜必讓林茵有去無迴。


    “小姑娘,你是不是也想吃人心?所以才纏著我不放?”


    “大膽妖孽,你為了一己私欲,肆意殺戮無辜之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說罷,林茵提劍刺了過去。狐妖亦是身手敏捷,與她纏鬥起來。


    狐妖還想故技重施,又要扔出毒蜂針,卻被人攔了下來。她頓時怒容滿麵,嗬斥道:“你竟還有幫手?躲在角落裏偷襲,算什麽英雄豪傑,有本事出來和我單打獨鬥!”


    聽聞此話,林茵忍俊不禁道:“偷襲?你也知道偷襲是無恥的行為?”


    狐妖滿臉不屑,冷聲道:“論無恥,我可比不過你們這群凡人。”


    狐妖趁機,又甩出毒蜂針,卻被楚辰輕輕一揮,還了迴去。她避之不及,一根針,紮入了她的胸口。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在這月夜中,顯得格外瘮人。


    她雙目似箭,惡狠狠盯著楚辰,譏諷道:“這個女人,允諾你什麽潑天富貴?還是說,你也色迷心竅,為了一個凡人,竟然打傷同類?此等謬事要是傳迴北冥山,可真是貽笑大方。你母親已然是整個北冥狐族的笑柄,你不會要步她的後塵吧?”


    楚辰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不過很快又恢複了翩翩公子姿態,似笑非笑道:“你很想死嗎?那我成全你!”


    林茵將劍架在狐妖脖子上,看著狐妖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心中很是納悶:“你到底是求生還是求死?到底因何緣故,殺了那麽多無辜之人?不過不論如何,你實在是沾染了太多百姓的鮮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說罷,林茵一劍劈下去。


    狐妖知道自己終於要解脫了,她眸光柔情似水,慢慢地抬頭,望向天邊明月。在死亡麵前,她的嘴角竟揚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不要!”淒厲的叫喊聲傳來,林茵眉頭緊皺,她轉過身來,眼中盡是不可思議。來人竟是她的兄長,林仁!


    林仁臉上盡是怨恨之色,一把推開林茵,雙膝跪地,顫顫巍巍地扶起狐妖,死死抱在懷裏,不肯撒手。


    林仁的淚水,滴落在狐妖慘白的臉上,她仿佛感應到有人來送自己最後一程,用盡全身力氣,睜開了雙眼。她緩緩抬手,甚是溫柔地輕撫著他的臉龐,仿佛在觸摸生命盡頭最後的片刻歡愉。


    林仁已然是淚流滿麵,痛心疾首道:“星櫻,是我害了你!你不該得此結局,罪該萬死的人是我啊!”


    狐妖搖了搖頭,釋然一笑,徹底消散在了這天地間。


    林仁像是丟了魂,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雅得體,他跪在地上,匍匐向前,滿地尋找星櫻的殘魂,卻是徒勞無功,一場空。逝去的,如流水般,再也無法拚湊在一起。


    林茵見一向冷傲的兄長,為了一隻殺人無數的狐妖,竟變得如此瘋瘋癲癲,一時悵然若失,不知該如何是好。


    楚辰眸色幽深,拉起林茵,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林茵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腦海中一直閃過林仁怨恨的眼神。她輕輕拉住楚辰的衣袖,低聲道:“辰,我這次是不是,做錯了?”


    楚辰柔聲道:“阿茵,你沒有做錯任何事,無需苛責自己。即使星櫻與林仁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愛恨糾葛,但這並不是她殺戮無辜之人的理由。她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鮮血,魂歸大地,才是她的結局。林仁應當知曉她殺人剖心之事,但他沒有及時阻止,最後得此結果,亦是自作自受。很多時候,因果報應,真的無法解釋清楚。不要想太多了,今晚好好休息,我們明天迴北冥山一趟好不好?山穀中桃花正是盛開之際。”


    林茵輕輕頷首,又習慣性地按了一下眉心。她對林家父子的事,實在是不太感興趣。他們於她而言,隻不過是能保障母親後半生無憂無慮的陌路人罷了。除惡妖,衛正道,是她肩上所背負的責任和使命。


    星櫻對於林仁而言,可能是溫柔的情人。但對於被殺之人及其家人來說,她是手上沾滿鮮血的劊子手,罪不容誅。


    孰是孰非,自有天定。


    林茵和楚辰正欲離開小鎮時,忽地被林仁叫住。


    林仁沉聲道:“今日收到母親來信,她說以後會來鎮上與你相聚,還特地叮囑,讓我們兄妹二人,以後和睦相處。”


    林仁又向她賠禮道歉,表示自己昨天隻是一時悲憤欲絕之下,才會對她怒目而視。他將二人請到酒樓上座,為其斟酒。


    林茵無法推脫,遂一飲而盡。


    與林仁辭別後,她們決定迴到北冥山暫時休息一段時間。本一切順遂,卻在路上,遇到了伏擊。


    林茵眉頭緊皺,怒聲問道:“你們要做什麽?”


    林仁從後方走了出來,眼神銳利,冷冷地盯著她,寒聲道:“茵兒,過來!離這隻殺人剖心的妖,遠一些!”


    林茵厲聲道:“林仁,你在說什麽胡話?殺人剖心之妖,已經被誅殺了。好端端的,你叫來這麽多道士攔路,意欲何為?我不想與你,手足之間,拔刀相向。所以,我最後再說一遍,讓開!”林茵擋在楚辰身前,拔劍指向林仁一行人。


    林仁向後退了一步,立刻下令:“生擒二人!”


    寡不敵眾,林茵和楚辰逐漸處於下風。林茵一劍刺向楚辰身後之人,厲聲道:“清風觀之人?林仁,你怎麽能支配皇家道觀的道士?”


    林仁輕輕揮了下手,道士們停止了圍攻,狡黠一笑:“茵兒,我最後再說一遍,過來!有人在等你,也在等你身邊這隻妖孽。”


    “你真是瘋了!你與父親,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的卑鄙無恥。為了權勢與富貴,均是不擇手段,你們真該被挫骨揚灰。”


    “茵兒,無需咒罵,成則為王,敗則為寇,千古不變的道理罷了。認清現實,把劍放下吧,何苦做這困獸之鬥?”


    林茵聞言,輕蔑一笑,眼中盡是鄙夷之色。既然你等無情,就休怪她無義。


    “辰,走!我知道他們所來為何!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們不會把我怎樣,我會去山穀與你匯合!”林茵拿出沾有惡妖之血的飛鏢,如雨點般,射了出去,又用盡全部修為,打破了陣法,將楚辰推了出去。


    她又重複了一遍:“走!我不會有事,不要戀戰!”


    楚辰萬般無奈下,隻能破局而出,飛身離開。


    林茵見狀,放下了劍,無所畏懼地盯著林仁。


    畫麵一轉,忠義王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今天竟是小王爺與林丞相女兒大婚之日。


    林茵身著喜服,披著紅蓋頭,如傀儡般,坐在婚床之上。


    楚辰打暈了內室侍候的丫鬟,扯掉了林茵的蓋頭,就要帶她離開。


    林茵用盡全力,推開他,用眼神示意,讓他快點離開這裏。他才驚覺,林茵被點了穴道。


    他解開了穴道,還想再看下林茵有何不適之處,卻被她一把推開。


    林茵心急如焚:“辰,快走!這是個陷阱!”


    楚辰還不明所以,依舊很執著地要帶她一同離開。


    門突然被打開,楚辰眯了眯眼,目光漸深。


    林仁身後,跟著一群道士,與他並肩而立,身穿紅色喜服的,應該就是忠義王府小王爺,白霖!


    林仁率先開口:“妖可真的都是……愚蠢至極!事到如今,竟還不知自己早已經落入陷阱之中,成了盤中餐掌中物,你比星櫻還拎不清。”


    楚辰冷冷望著他,恨聲道:“放了阿茵!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白霖擺了擺手,清風觀所有修為極高的道士,蜂擁而上,將楚辰困在了中間。


    道士們手持桃木劍和鎮妖符,向他率先發起了進攻。楚辰亦非無能之輩,身形如電,用手中長笛作為武器,給予迴擊。


    林仁忽然持劍,抵著林茵脖頸,笑道:“楚公子,束手就擒吧!”


    楚辰愣了下,霎時,一張捉妖網,從天而降,將他徹底縛住。道士們見狀,又在他身上貼了很多符咒,他眼前一片黑暗,徹底沒了知覺。


    等他醒來時,他被關在了貼滿符咒和鎖魂鏈的籠子裏。


    林仁走了進來,一副成竹在胸:“楚公子,睡得可還安穩?”


    “阿茵在哪裏?”


    林仁見他到了此時此刻,竟還認不清局勢,分不清敵友,無奈地笑出了聲:“楚公子,你們這些妖,都是如此天真無邪嗎?你落到此番境地,不會心中還以為一切都是偶然吧?”


    楚辰聞言,抿唇冷笑道:“星櫻才是真的天真!為了你這種人,竟然搭上了自己千百年修為,甚至是性命!”


    “我確實有負於她,可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你當時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姿態,趴在地上找來找去,並不是為了尋到她一縷殘魂,而是為了她的妖丹對吧?”


    林仁收起了滿是嘲諷的笑意,眸中流露出無盡的陰狠之色。他平息了一下怒火,低聲道:“你該慶幸,殿下並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否則你活不到與我對峙的這一天。”


    “我不應感到慶幸,而是該感到榮幸。畢竟我被你們選中,為了活捉我,不惜出動整個皇家道觀的修仙之人,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我上鉤。”


    林仁聽出楚辰話中盡是嘲諷之意,反擊道:“你剛才問我茵兒在哪裏,對嗎?茵兒自然在她該待的地方,而不是這充滿妖氣的密室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齷齪心思,你也配喜歡茵兒嗎?殿下才是茵兒的命定之人,你給殿下提鞋,都不配!殿下會和茵兒舉案齊眉,白頭偕老。而你這種上不了台麵的妖孽,再也見不到陽光,死了都不會有人記掛。”


    楚辰見他言語愈發偏激刻薄,覺得此人真是腦子有病,便不想再理會。


    林仁也覺得自己被他刺激的有些過於失態,於是輕輕整理好衣裳,極為得意:“本公子沒時間與你在這裏東拉西扯,你就安心等死吧!不用擔心茵兒,她過得很好。在我們林家,就沒有無能之人。若有真的無能之輩,早都被埋到林家祠堂旁的花叢中,做了那護花肥料。有時間在這裏為茵兒擔驚受怕,你還不如想一下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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