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芙一邊哭,一邊說道:“早些年,他還是很靠譜很努力的,隻不過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罷了。他父親早逝,母親改嫁,是伯父將他撫養長大的。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這才造成了他極端的性格。後來他長大了,本想考取功名,卻因為沒送禮而名落西山。他實在是見識了太多的不公平,經曆了太多的不如意,心灰意冷下,才開始選擇用喝酒這個方式來麻醉自己。”


    “不用給他找借口,他要是真有本事,那就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他就是個窩裏橫,隻會把仇恨和怒火發泄到無辜之人的身上。”


    見張芙眼神躲閃,仍想替肖自成找理由找借口,張錦怒吼道:“像他這種畜牲,殺了他,我都怕髒了自己的手!”


    張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她顫顫巍巍走上前,想要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張錦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吸了口氣,慢慢平複下來。


    他並不想繼續和張芙理論,按了下眉心,就要離開這裏。


    張芙拉住他的衣角,哀聲道:“明兒,你還在怨我嗎?”


    張錦冷笑道:“明兒是誰?我可不叫這麽晦氣的名字。”


    “是你,你就是明兒!你以前就說過殺了你父親這句話,一模一樣的話。”


    張錦笑得極為諷刺:“你記錯了,讓開吧,肖夫人!肖大人還在家等著你端茶倒水呢,別為了我們這種不值得的人而浪費時間。”


    張芙淚眼婆娑,她想伸手摸摸張錦的臉,卻被他拒絕了。


    “明兒,我是為了你們,才留下來的。你不能不認我這個母親啊!”


    張錦大聲斥責:“是你自己離不開這樣的男人,並不是孩子非要有這樣的父親。你當然可以愛這種爛泥般的男人,但你別打著孩子離不開父親這樣的幌子。你娘家願意接你迴去,你前未婚夫願意等你和離,是你鬼迷心竅、豬油蒙心,非要和這樣的爛人共沉淪。他是罪人,你手上雖然沒有沾上鮮血,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明兒,我……”


    “別說了!迴來一趟,也挺好的,這下徹底斷了我的念想。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為你擔心了,你就和這種人糾纏一輩子吧。”


    張錦拉著白昭,迅速離開了這裏。


    來時,他的臉上帶著擔憂。


    走時,他的臉上帶著解脫。


    張錦路過包子鋪,吃了十個包子,白昭有些不忍,便出聲製止:“張兄,不要再吃了,這樣下去,會撐壞了身體的。”


    張錦放下了手裏的包子,趴在桌子上,嚎啕痛哭。


    “張兄,人各有命,盡力就好。所謂親緣,有親有緣,才是完整。有親無緣,強求不來。”


    張錦哭得不能自已,斷斷續續說道:“為了不被打死,我拚盡全力跑了出來。那時候年紀太小了,身上又沒錢,隻能乞討度日。饑一頓飽一頓,有時候還要和野狗搶吃的。我不想扔下她的,我求了她很久,讓她和我一起走,可是她總是敷衍我,就是不願意離開他。”


    張錦原名肖明,父親肖自成,母親張芙,他原本有個妹妹,卻被酒醉的父親一時失手,活活摔死了。


    張芙家境優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家裏早給她挑好了夫婿,是個溫柔有才華的富家子。


    按照原本的命運軌跡,張芙本該度過順利幸福的一生。但人啊,總是不知足,也不惜福。


    她與肖自成一見鍾情,家中父母見未來女婿是這種街頭混混,自然強烈反對。


    肖自成愛張芙,更愛她背後的家世。


    為了盡快娶到這個單純的富家女,他製造各種浪漫,編造各種謊言。果然,張芙對他越愛越深,還有了身孕,這下子,張家再也不能反對這門婚事了。


    張老爺被氣得半死,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張夫人沒給女兒任何陪嫁,還揚言要和張芙斷絕母女關係。


    張芙兄長終是不忍心,偷偷給了她一些錢財,讓她和肖自成買了一處宅院,不至於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肖自成本以為張母過段時間氣消了,自然會原諒張芙,他還是能從中看到天大好處的,所以他並沒有原形畢露,依舊維持著好丈夫的形象。


    可這日子越過越久,他發現張家是真的不管張芙了,他極為慌亂。他讓張芙抱著孩子迴娘家示弱,張母連門都沒讓進,買的東西也都原封不動送了迴來。


    慢慢地,他終於發現想從張家撈點油水,是真的沒希望了。


    老婆已經沒了原本預想的用處,他自然不願意用心嗬護了。每次喝多了,他便對她拳腳相加,反正罵不走,打不跑,既能讓自己出氣,又能幫自己照顧家裏,他也不算太吃虧。


    張芙的兄長實在看不下去,便讓妹妹迴娘家,和這個畜牲和離。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他還表態,若張芙不肯再嫁,那就留在娘家,他會照顧她一輩子。


    張芙曾經的未婚夫,清秀溫柔,即使張芙另嫁他人,他卻還在癡情苦等。得知張芙婚後過得不幸福,他托人告訴她自己尚未婚配,表示自己願意照顧她還有她的孩子。


    連張芙的母親,也看不下去了。自己的女兒,雖然不爭氣,但也不至於日日遭受拳打腳踢。她不好出麵,便讓身邊嬤嬤代為傳達,讓女兒迴來,不必忍受這樣不堪的男人。


    按正常人的腦迴路,認清了丈夫的真麵目,也有了退路和後路,就該迷途知返了。但奈何張芙不是尋常人,她就好這口,熱衷於挨打挨罵。


    張錦笑得諷刺:“她以為自己的無私付出,可以感化肖自成,讓他可以迴家好好過日子。殊不知,她感動不了任何人,隻是自輕自賤罷了。”


    張錦用力拍了下桌子,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無助地說道:“我想拯救她,她卻隻想拯救那個不堪的爛人。外祖母去世了,舅舅也越來越寒心,不想管她了。她的那個前未婚夫,等不到她迴心轉意,也另娶她人了。所有人都朝著好的方向奔跑,隻有她,和那個爛人,留在了原地。”


    白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這種嗜酒如命的人,最容易出各種意外了。如果他死了……”


    張錦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他死了,她也會死。他對我們來說,是個無能狂怒的爛人,但對她來說,是支撐她活下去的神明。”


    白昭長歎一聲,她知道各人有命,若對方不想改變現狀,那她隻能尊重祝福了。


    “張兄接下來有何打算?”


    “收留我的師父已經羽化了,生我的人在我和那個爛人之間,也做了選擇,在這塵世上,我已然了無牽掛。我本打算去雲浮山求仙問道,但我聽說沒人能成功登頂。算了,人活一世,順應天意,不給自己找麻煩了。”


    白昭點頭附和:“若真的如此波折,不如另尋他處。”


    張錦溫聲道:“我打算去西南山。”


    “西南山?”


    “是的,那裏也不錯,適合修行問道。你呢?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白昭搖了搖頭,沉聲道:“我還是想走走看看,四海為家。雖然每次都要分別,但離我們下次見麵,不會太遠了。”


    張錦眼眶微紅,聲音有些哽咽:“會再見的,阿昭,多保重!”


    這次,白昭走在最前麵,她高舉右手,用力搖了搖,臉上帶著堅定和快樂。


    張錦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眼底一熱,好久,他才迴過神,感覺到自己臉上好像沾了東西,他慢慢抬起手,發現是一滴淚。


    雲浮山下,一家簡陋的茶館內,來了位客人。


    茶館老板是個勤快幹練的女人,她一邊倒茶,一邊笑語盈盈地問道:“這位姑娘,請問你是要去雲浮山嗎?”


    “我在外漂泊多年,聽人說雲浮山是個好地方,在那裏靜心修行,可以得道飛升。山上有一位仙姑幾百年容貌不衰,還會除惡揚善,我要去拜師!”姑娘眼神堅定,麵露崇拜之情。


    “傳說是傳說,能飛升,確實是好事,但也要考慮現實因素。上山之路極為曲折艱險,你不僅要防深山老林中各種野獸,還要防那些有壞心的小人,且即使你順利登上高峰,你口中的那位高人也不一定在那裏,即使在那裏,她也不一定會收你為徒啊!”


    茶館老板不停地勸阻,喝茶的姑娘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不多時,姑娘起身付了茶錢,然後便頭也不迴地走了。


    對於雲浮山有得道之人這個傳聞,有人不屑一顧,有人趨之若鶩。


    上官婉出身於修仙世家,又在外曆練多年,其實力不容小覷。


    但即使見過無數高山險峰,也看過無數魑魅魍魎,身上還佩戴著世家除魔劍,她還是在山中迷失了方向。


    這裏陰雨密布,林間毒霧彌漫,根本看不清方向。除魔劍失去了神力,根本無法帶她離開這裏。她心裏清楚,若想活著離開這裏,隻能掉頭折返,像過去五百年來這裏探險的那些人一樣,乘興而來,抑鬱而歸。


    但她不想放棄,也不能放棄。


    她背負著家族的秘密來到這裏,見不到若水本人,她死不瞑目。


    行至此處,已然是寸步難行。


    萬般絕望下,她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圓盤,如和氏璧般光彩照人。圓盤上麵鑲嵌著一顆血色明珠,明珠旁邊按理說應該有七星圍繞,但這圓盤卻不完美,七星位置是空缺的。


    她坐在地上,閉目凝神,圓盤慢慢升起。此時此刻,她像個絕望的賭徒,隻能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這個圓盤身上,祈禱它能聽到自己的心聲,帶她順利抵達目的地。


    隨著圓盤緩緩升起,雨停了下來,周圍的迷霧慢慢散去,那些尾隨自己的魑魅魍魎皆消失不見了。


    她知道跟著自己的東西不會傷害自己,它們隻是不想讓她上山,所以一直在暗處阻撓自己前進。它們的真實身份,應該是山間精怪,隻攔路不害人。


    她依舊靜坐不發,這一路上,實在是波折多多變。獨闖神山,消耗了她太多的能量,而啟動圓盤又損耗了她的修為。為了自身安全考慮,她必須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否則定會被圓盤反噬。


    太陽慢慢升起,迷霧已經散去,圓盤緩緩落迴她的手中。


    此時她麵色紅潤,恢複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望著前麵的綠樹,她垂眸一笑:“紅羅星盤,紅羅星盤,有多少人為了你,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啊!”


    上山之路,道阻且堅。


    上官婉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新的迷陣之中。


    此陣是為了阻攔有修為之人繼續前進。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普通人根本無法到達這裏,隻有有修為之人才可能跨過千重萬阻,進入到山脈中。


    圓晝陣,奇陣也。布陣者可通過嫦娥鏡看到陣內之人所聽所想,如果破不了此陣,闖入者會被剔除登山這段記憶,還會被送迴塵世中。


    上官婉知道這個陣是個永遠都走不到盡頭的圓圈,隻有向布局者臣服,才能走出去,但記憶也會被剔除。


    她微微一笑,不再前行。既然強闖行不通,那就采用懷柔策略。


    她先是拿出紅羅星盤,然後緩緩說道:“西南山上官婉拜見若水仙姑,未請自來,驚擾仙姑,實屬抱歉!婉兒實在是無人可求,無路可走,所以隻能冒昧來到雲浮山拜訪仙姑。婉兒帶來的東西,仙姑應該會感興趣,聽聞仙姑幾百年一直在搜尋此物。”


    她知道鏡後之人應該看到了她手裏的東西,因為一直飛快旋轉的異象針,已經停止了轉動。


    她當然知道自己這麽做,是非常冒險的行為。江湖險惡,人心叵測。過早暴露自己手上的籌碼,不是一件好事。若水倘若想殺人奪物,她隻能認栽。


    但此陣兇險難破,她又實在是無人可求,所以隻能孤注一擲,賭若水是個正直善良的人,不會殺人越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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