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繞了好大一圈才迴到之前約定好的地點,那是一座小公園。走過一條彎曲的小徑,在小公園隱秘的角落裏栽種著一長排紫薇樹,七七就在那裏等五四迴來。


    五四把她從一棵樹的陰影下揪出來然後一聲不吭地帶她走。五四不迴頭,隻是抓七七的胳膊抓得越發緊了。


    “怎麽迴事?”七七拽住五四讓他停下來。


    “我任務失敗了。”


    “沒關係,主人不會責罰你的,我們迴去吧。”七七大舒一口氣。


    “怎麽會沒關係呢?”


    “主人話雖那樣說,但三五和八二的死可不是因為任務失敗。隻要我們有用,自然可以讓你活下去。所以你放心,我們迴去吧。”在公園昏暗的燈光下,五四可以清楚地看見七七波瀾不驚的臉。


    七七仰起俊秀的臉,眼眸裏映照著他低頭的倒影,空氣中殘存著紫薇花的香氣。


    “好,在迴去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給你說。”五四深吸一口氣,撩起他的衣袖,隨著衣袖往上扯,脈搏處的血跡也被拖拽著往上。


    “是安言,他發現了我。”五四皺著眉頭說,但他很快又說:“不過他應該沒看清我長什麽樣,因為我也沒太看清楚他。”


    “那就好。”七七動手將五四的衣袖放下來蓋好。


    他們迴去一起敲開零一的門,零一這時還沒有睡。畢竟這是這一對搭檔第一次出任務,他要等他們匯報結果。


    “有人在埋伏,我們碰到了革命軍的周諶和‘神之子’安言。我們的任務沒有完成,但我保證我們也沒有被發現。”五四說。


    屋裏沒有開燈,五四距離坐在床邊的零一也有一段距離,所以他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會上稟主人,你們先迴房休息吧。”


    出乎意料地,零一竟然什麽也沒有說。五四出來,關好零一的房門後,心裏不免鬆了一口氣。他把七七送到她房間門口然後自己也迴去了。


    第二天下午,五四還在酣睡的時候,門外的敲門聲響個不停,他一下就睡意全無。


    “起來收拾一下,主人指示我們今晚趁夜離開新都。”


    五四收拾好出門,在走廊遇到十一的時候被狠狠瞪了一眼,其他人也不善地看著他。五四大概能猜到為什麽,無非就是他任務失敗的事讓大家知道了,最後連累他們所有人緊急撤出新都。


    但這些,五四都不會去理會。除了七七,他沒有什麽好在乎的。


    宋新君一覺睡醒的時候正是下午三四鍾的光景,透過窗戶照進來的光線,靜靜地垂在地板上,他翻身去看鍾表上,然後頗為苦惱地下床洗漱換衣服。


    昨晚太晚了,他也實在困頓,所以便先迴家休整了。但他其實今天還有相當一件重要的事沒做。他來到韓建輝的府宅外,然後沿著圍牆往小樹林裏走去。


    他要複原一下當時的情況,不管從哪個角度考慮,他都得迴現場一趟。他走到樹林外圍,確實不過從門口過來不過幾步路的事,而且樹也有些年頭了,夜晚想要藏身或者逃跑都很容易。


    宋新君又來迴走了幾趟,然後把目光投到了那棵大榕樹上。


    昨晚周諶描述的很清楚,他追下樓時,那人就是從這棵樹上跳下來的。他跳下這棵樹時,安言還正按照原計劃埋伏在大門口,要不然,一旦安言與他打了照麵,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


    所以,周諶追出大門口,追在安言後麵,等那個人一逃竄進樹林,兩個人便尋不到他的蹤跡了。想清楚這些,宋新君歎了口氣,走到大榕樹底下想試圖再發現些蹤跡。


    宋新君沒有想到,安言並沒有按原計劃行事。


    大榕樹下麵是一片還尚且翠綠的草地,宋新君看了一會兒看不出什麽便幹脆坐在了草地上,仰著頭看高牆上的樹冠。


    難道真的就一點線索都沒有了嗎?宋新君泄了氣,拽了一把身旁的青草。等等,他立刻站起來趴過去,他腳下的青草比起周圍的都要光禿一點。而且他推斷,和他剛才的動作一樣,是有人拽掉了它們。


    因為這些被拽掉的小草,它們的莖葉處都還是新鮮的。但他仔細扒拉開每一株似乎被拽過的草葉,都一無所獲。太陽一點點西沉,宋新君決定拍拍手站起來。他站起來後活絡了一下筋骨然後又拍了拍屁股。


    他沿著來時的路踏上返程,隻當自己太疑神疑鬼。


    蘇子零睡醒的時候安言不在家,他沒在意,隻是收拾著家裏的雜務。這幾天太忙,換下來的衣服沒洗,地也沒拖。他把小蘇的玩具從桌子上收起來時,安言正好擰開門鎖迴來。


    “安言,你看,寅哥幫咱把窗戶裝好了。”蘇子零指著透亮的窗戶說,“這裏冬天向陽,你又可以跟小蘇在窗邊看書啦。”


    “是嗎?”安言輕問一聲換好拖鞋走過來看。這兩天他們一直在外麵忙著抓人的事,昨天晚上又迴來的太晚,兩人都又累又困,沒有注意。


    “安言你去哪裏了?”蘇子零嗅了嗅,“身上有一股青草味。”


    “去公園坐了會兒,身體有點乏。”


    “哦。”也是,等過段一段時間,公園裏的草葉都要枯黃了吧。


    “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韓建輝那裏不用再去守了吧。”


    “嗯,接下來的事交給宋新君他們去安排就行了。子零,一會兒你去接小蘇放學吧,我想去趟醫院。”


    “行,你去吧。”


    安言走後,屋裏又隻剩下蘇子零一個人。小蘇在上學,阿九在醫院,河……白天會迴寅那裏晚上再過來住。說起來這兩天他們不在家時,是舞影姐和河幫忙照顧阿九和小蘇的,得告訴舞影姐一聲今天她不用去接小蘇放學了。


    蘇子零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鍾表,四點半,還有一段時間,於是他起身上二樓往寅那裏去了。一到寅那裏,蘇子零立刻被一陣香甜的氣味吸引。


    “舞影姐,你在烤餅幹嗎?”蘇子零高聲喊道。


    “是啊,我還想說過會兒去接小蘇的時候帶給她讓她給你們帶迴去呢?對了,你們的任務完成的怎麽樣?安言怎麽沒來?”


    舞影低下頭擺弄著她手裏的模具,餅幹已經烤好了一盤,金黃色的看起來很誘人。但她還打算換種模具,再烤一盤形狀不一樣的餅幹。


    “姐,你問題一下子問太多了。我哥呢,在不在家?”


    “在呢,在書房。”


    “那我上去找他了,餅幹再烤多一點。”蘇子零隨手抓幾個放進嘴裏。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舞影笑著說。


    蘇子零嚼巴嚼巴,把餅幹嚼完才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去。


    “哥,你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了嗎?”


    “知道,不過看你的樣子事情現在進行的好像還不順利。”


    “嗯,人是出現了但還是跑了。我們還是不知道他們是誰長什麽樣。”


    蘇子零站到他哥的書桌旁低頭看了看問他,“哥你在看什麽?”


    “古籍。我早就該翻翻看看,找些蛛絲馬跡了。”


    “什麽意思?”


    “子零,我問你啊,你還記得前些天晚上安言用‘細絲線’弄傷人的事嗎?就那個深更半夜出現在咱家門口的人。”


    “那是安言的純能力吧,我當然記得,哥你不也在嗎?”


    “在,安言用的那個招數我記得曾經用過一次吧。”


    “用過,我能力覺醒的那一次。除了那一次,我還見過一次。”


    “是嗎?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用的。”


    “在我們迴來之前,新世界的時候。不過那次他隻是帶著我和小蘇上屋頂看風景。”


    “上屋頂看風景?沒發生其他什麽事?”


    “沒有,屋頂完好無損,那可是公共財產。怎麽啦,有什麽問題嗎?”


    “啊,沒有,隨便聊聊。”


    “別騙我了,快說吧,安言怎麽了?”蘇子零急得繞著書桌走過來。


    “真沒事,可能你心裏也清楚安言使的那一招是將純能力開發到了多深的層次。我隻是有點擔心,畢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見蘇子零走過來,寅站起來反身坐在桌麵上,直麵掛在牆上的那把雪諦。


    蘇子零也學著他哥的樣子反坐在桌麵上看著雪諦。“好吧,哥,你是可以把能力附著在刀上的對吧。”


    “對。”


    “那有純能力嗎?”


    “有,但也僅僅是可以附著在刀上的程度。真正意義上的純能力是要幻化出一把刀的形態。”


    “明白了,那等於說是林玄風現在可以伸縮這把刀的長短了?這是第二步。”


    “可以這樣理解,等到他身體養好的時候。行了,你現在知道這些也沒用,慢慢練吧,純能力也不是萬能的。”寅拍拍蘇子零的肩膀站起來。


    “那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哥,我得去接小蘇放學了。”


    “走吧。”寅笑著說。


    等到蘇子零走了,他才重新拉過椅子坐下來,他繼續翻著一本本攤開在桌麵上的古籍,臉色沉重。


    外麵盛傳‘絕對防禦’是安言能力開發的象征,是他最強‘神之子’的體現。然而現在寅知道了,絕對不會這麽簡單。因為絕對防禦不過是被動的保護,不具有攻擊性。那晚安言手中握著的那根線,據子零的說法,他完全可以憑借他自己的意誌控製它的攻擊力。


    這簡直太可怕了。


    如果安言有心謀害一個人,那簡直太可怕了。因為寅完全無法想象,那根細小的線實際上可發揮的力量,它的攻擊距離和攻擊力都是寅現在難以想象的。而純能力被發開至如此地步,在古籍上尚未記載。


    寅不知道,安言將純能力開發至如此地步,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首先不說,他的身體能不能承受的住。就說能力本身,能力消耗的是一個人的生命力,有多少人將能力開發至一定程度就再也不會去觸碰更深一層次的東西了,為了讓他們自己活得更久。


    而安言……打算做什麽?


    寅搖了搖頭合上書,安言跟他一貫表現出來的樣子並不相符,他絕對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人。寅走出書房,但不管怎麽樣,他不能輕易行動,因為他得等到荊將另一個出入口找到。


    這一天晚些時候,宋楠接到宋育的信,要他去一個叫做青山的旅舍找他。


    宋楠在接到信後幾乎立刻就去了。青山是一家非常古樸的客棧,他踩上木製的樓梯時會傳出一陣嘎吱作響聲。也許是這種響聲太特別,等宋楠一路在嘎吱聲中走上樓梯時,宋育就站在一扇門前等他。


    在發黃的燈光中,宋楠隨宋育走迴到屋裏去。


    “我把他們叫迴來了,他們今晚就會迴新都。”


    “為什麽?難道我們被發現了嗎?”


    “沒有。我問你,在沙城用宋氏手牌的人那個人查到了嗎?”


    “查到了,是革命軍的宋新君。”宋楠說著把資料遞給他,然後走過去拉開台燈。


    這間屋子向陽,窗戶開著,室內其實並不暗,但還不到能夠看清文字的地步。趁著宋育看資料的功夫,宋楠粗粗打量著這間房間。房間不大,擺設也很簡單,就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桌子上鋪著桌布,深灰色花紋看起來有些破舊,至於床上,被褥平整是平整了但單薄了些。


    “他父親是誰?為什麽整整消失了五年?”


    “這個還沒查出來,得等些時日。”


    “必須給我查出來,他的身份不簡單。”


    “好。”


    “我找你還有一件事,你迴去之後好好想想給我列一個名單出來。”


    “什麽樣的名單?”


    “宋氏內部企圖分裂宋氏,對我們有威脅的名單。”


    “這……你的意思是……”宋楠大為震驚。


    “就是你想的那樣,所以你可要慎重。不過名單我會過目的,放心。”


    “我明白了。”


    既然宋育要與天下人為敵,那他就陪他一起。他隻需要牢牢守住他身邊的位置。


    “宋育哥,你不迴家住嗎?”


    “不了,你有事就先走吧。我要的東西盡快給我,下次還來這裏就可以。”


    “好。”見宋育關上台燈,起身往床邊走去。宋楠應了聲關上門走了。


    這時,外麵這才黑透了。宋楠走迴到宋宅的時候是從側門進入的,他往裏走了幾步後突然就站到那裏不動了。這裏經過那一晚殘忍的爭鬥後已經都被修複好了。牆上的窟窿補上了,拿白漆重新粉刷過後跟別處比起來一點都看不出來。土地也平平整整的,還重新栽上了各種花草,可這些他每次都來不及告訴宋育。


    自從趙雲啟死掉,宋欣離家出走的那一晚過後,宋育就變了,宋楠知道這一點。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再怎麽做都站不到宋育的身邊,可曾經那個距離那麽近。他比起趙雲啟,哪一點差了?可是宋育為什麽寧願留一個位子給背叛他的人都不願意看到他的努力?


    不過,沒關係。如果這次宋育真的要做今天晚上交代他的事,那也許這次過後,不用他努力,所有人都會把他推到自己身邊。也許到那時,宋育就會明白,他的身邊隻會有他。


    想到這裏,宋楠改變了目的地。他現在就要去書房,去整理那一串長長的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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