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鬆給了他們十五天時間,今天曹侯與張笏二人養傷,所以開始做事從明天起算。


    曹侯道:“你說這事也真是巧,要是姓趙的那東西在別人手裏,這點時間還真緊巴巴的,偏偏就是咱們把底子盤得差不多的李明師,要我說,今晚上咱們就可以動手了。”


    巧麽?昨晚驟聽到,陳小驢也是如此想法,但一天過去,卻開始心中存疑。


    “你從那利索翻出去,咱們今晚動手。”陳小驢瞪了他一眼,指著把道觀圍起來的院牆。


    曹侯悻悻然。一天一夜沒怎麽休息,也沒怎麽吃東西,他現在身體虛得厲害,別說翻牆,跑兩步都費勁。


    沒過多久,張笏從大殿中出來,拿著身幹淨衣服扔給曹侯。


    陳小驢起身道:“情況不太對,猴子你把李明師的底子再摸一摸,尤其要弄清楚那對明青花是怎麽跑到他手裏去的,盡快。”


    陳小驢把蓑衣和匕首拿上準備離開,走之前略微猶豫,對張笏道:“沒用,你給我匕首上畫的那符,有用麽?”


    張笏表情猶疑,道:“心誠則靈?”


    你大爺的!


    夜色又深,陳小驢黑著臉從道觀離開。


    做局坑人從來都是細節最重要,陳小驢對這點極有心得,所以與三人碰麵極為謹慎,這次如果不是擔心兩人傷勢,應該從趙南鬆那出來就分道揚鑣。


    兩天一夜沒有休息,隻是白天坐在道觀的台階上眯了一會兒,陳小驢迴到住處的時候已是疲憊至極。但他卻沒有馬上入睡,而是將這棟破舊的二層小木樓門窗全部關好,跟著便打開了自己設在臥室桌角下的暗格。


    暗格裏放著一個盒子,但盒子的位置卻有被挪動的痕跡。


    有人來過!陳小驢眼角一跳。


    盡管挪動了盒子的那人,已經盡可能的將其恢複原狀,但木盒四角,與暗格四角看似對齊,其實卻不多不少正好差了個羅盤刻度的錯位,是尋常人很難觀察到的細節。


    陳小驢迅速將盒子打開,鬆了口氣。


    還好,東西還在!


    躺在盒子中的,是一塊手掌大小,通體透白的五邊玉牌,正麵陽刻著形體比較怪異的‘太平’二字,在不亮的燈光下隱隱泛光。


    這東西,不管是從大小,還是一些微小的細節來說,竟然都和幾天前他收到的那封信上所畫的圖案一模一樣。


    正是太平天國令!


    “既然是找它,為什麽又不拿走呢?”陳小驢將太平令拿進手中輕輕盤玩,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滋味。


    沒錯,他之所以在看到那封信的第一時間,就能確定圖上所畫的是什麽東西,是因為那塊太平令本身就在他手裏!


    隻是這事情本不該有人知道,甚至就連張笏和曹侯二人都不清楚,所以他才會在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心驚肉跳,並且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有人盯上他了,並且還對他了解的很深。


    這種人他陳小驢自問惹不起。


    而從那封匿名信的意思來看,對方應該是想要這塊他從小戴到大的玉牌?當時權衡之後,他便將玉牌從脖子上摘下,放進了暗格裏,心說破財消災,我戴在身上你不好拿,我放進暗格,你要能找到就拿去吧。


    至於為什麽不直接放在顯眼處?


    當然是不甘心!


    隻是當下的情況,又讓陳小驢迷惑了。暗格被打開過,盒子被動過,東西為什麽不拿走?難道是----陳小驢突然想到一件幾十年前的往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疲憊感鋪天蓋地的襲來,陳小驢帶著滿腹心思昏昏睡去。


    上海的弄堂熱鬧的要比街麵更早。


    翌日一早,陳小驢被樓下的各種聲音吵醒,下樓與剛送走兒子上學堂的房東王姐打過招唿,準備去弄堂口吃點東西的時候卻被喊住。


    王姐神色猶豫,好像又不知道要怎麽開口,陳小驢便道:“王姐?”


    王姐一咬牙,用一口濃重的上海腔問道:“小驢啊,昨天你幹什麽去了,怎麽沒迴來?”


    陳小驢為微楞,心中警惕卻沒有表露出來,隨意道:“和朋友喝酒到半夜麽,迴來吵到您和孩子了嗎?下次我一定注意。”


    “不是這個事。”王姐搖頭擺手,道:“昨天有市政廳的人過來找你,你不在,便讓我轉告你,說你因為曠工被辭退了。”


    “市政廳?”陳小驢不可置信,迎著對方探尋的目光馬上表態道:“王姐您不用擔心,我馬上去問問,哦對了,這是下個月的房租您先收下。”


    “不是錢的事兒,算了算了,你先問了然後迴來告訴我情況。”


    王姐沒收錢轉身走了。這些年國將不國,上海公共租界更是魚龍混雜不太平,所以為了弄堂裏的安穩,房東們對於租客的第一要求就是來曆清白工作穩定。


    這事關係到自己的落腳地,陳小驢不敢耽擱馬上趕去了市政廳,不過等他從民生科出來時卻滿臉苦笑,屋漏偏逢連夜雨,他是真被辭退了。


    錢不錢的倒是無所謂,他陳小驢這兩年過手的大洋美鈔不少,雖然一大半都拿出來做了些了卻心中執念的事,但手頭留下的,隻要簡樸點絕對夠幾年生活無虞。


    但就像房東王姐說的那樣,這真不是錢不錢的事。


    弄堂口有跟電線杆,陳小驢迴弄堂的時候習慣性往過瞥了一眼,看到上麵留下的特殊標記腳步一頓,旋即調轉方向來了附近的一所茶樓。


    曹侯早在茶樓的包廂裏等著,臉色不太好看。


    陳小驢坐下後,他立刻罵罵咧咧道:“媽的,小驢咱們虧大了!”


    陳小驢挑眉看他,曹侯道:“姓趙的那對明青花,咱們賣了四千大洋,狗日的那邊一轉手倒騰給李明師,你猜賣了多少?”


    “多少?”


    “四萬!”


    陳小驢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幽幽道:“東西怎麽到的李明師手裏,弄清楚了?”


    曹侯憤憤不平的點頭,把那對明青花怎麽流入李明師手裏的過程說了一遍。過程聽起來沒有什麽問題,陳小驢略微放心,對曹侯道:“去喊沒用,咱們碰個頭準備幹活吧。”


    曹侯點頭去了。


    做局坑人這件事上,三人分工明確,先是陳小驢負責踩點確定目標,然後曹侯去盤對方的底,把情況摸清楚後再由陳小驢來製訂計劃,張笏不參與這些,但他要負責至關重要的一環。


    江湖上有一句話,裝神抓鬼掙小錢,風水格局坑大戶。


    沒錢的人大多錢好騙,裝神弄鬼做法驅邪就成,但三瓜倆棗的騙不了多少。而有錢人呢,雖然最舍得在風水上花錢,但能掙出那麽大家業的人,哪個不是鬼精鬼精的?不好騙。


    所以怎麽把風水先生自然而然的引出來並讓對方深信不疑言聽計從,是一門大學問。


    黃浦江流水湍湍,在平常人聽來隻是水聲隱隱,進了坐在江岸上的陳小驢耳中,卻有如連續不斷的奔雷。


    陳小驢將兩團棉花塞進雙耳,張笏與曹侯一左一右同樣坐在兩邊。


    這段江堤四周空無一人樹高林密,是很好的碰頭地點。


    將李明師的底細做了完整的說明後,陳小驢對張笏道:“李明師是個大孝子,幼年喪父,但是母親在世,不過老太太嫌浦西太吵,不喜歡住在李公館,李明師拗不過那老太太的脾氣,就在鄉下給修了個大宅子,除了使喚的仆人外,還有他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每天輪流作陪,李明師精明不好騙,所以這次咱們需要迂迴,就從老太太身上下手。”


    張笏點頭表示同意。


    至於怎麽下手,有陳知白安排就好,他張道長才懶得想這些麻煩問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太平密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彈小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彈小指並收藏太平密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