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青瞟她一眼,一本正經;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張如玉不搭話,隻瞧著他,無聲催促。


    宋玉青;“……”


    他扯了個笑,用最溫和的語氣說出了這件慘事;


    “就是我被周家給攆了出來……”


    張如玉;“……”囧。


    她表情複雜的看了看對麵男子,就挺無語;


    “……你這話,確實挺短。”


    宋玉青一本正經的點頭;


    “可不是,我在心裏總結了一下,這些中間曲折囉囉嗦嗦的也沒什麽意思,張姑娘貴人事忙,肯定也懶的聽,對嘛?”


    張如玉;“……”


    是嘛是嘛,你說是就是嘛。


    張如玉這人是個極聰慧的,她聽出了對方不想解釋個中緣由,便也沒勉強,正如宋玉青所說,這最終結果都知道了,過程還重要嗎?


    不重要的。


    ……雖說,她心裏真的挺想知道,麵前這小子究竟是怎麽從周府大公子身邊的貼身侍從混到如今這種地步的……


    不過,能忍,能忍。


    這邊宋玉青瞅了眼張如玉複雜臉色,也沒搭理,扯出一個笑容就打算告辭。


    畢竟他雖打擾了對方好事,可也分享出了自己的慘事不是,如此比較,抵消了,抵消了。


    “張姑娘,我……”


    話說一半,張如玉冷不丁的開了口;


    “你既不再屬於周家,那要不要來我府內做活?”


    她笑睨著他,語調隨意;


    “聽說你以前是周府大公子身邊的一等侍從,那想來也有幾分本事,怎麽樣?要不要來我府邸效力,我所給出的月銀絕對不會低於你以前的待遇……”


    宋玉青一哽,瞪大雙眼望著她,滿臉震驚。


    跑她們周府做活?開什麽玩笑!!!


    難道這人忘了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什麽境遇下嗎?


    他宋玉青還不想死呢!!!


    張如玉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有些無語;


    “我說的不是周府,是我的府邸,我的——”


    “沒有張如萱那個敗類!”


    “哦——”


    宋玉青了然的點點頭,這才算將心放迴了肚子裏,不過還是選擇拒絕。


    笑話,他宋玉青好歹是一有手有腳的青年男兒,當初為奴,是因為一朝穿越,己是奴身,如今被攆,不論內情如何,想讓他再次為奴,卻是萬萬不能。


    “謝姑娘好意——”他拒絕的很堅決,且在短時間內已經想出了完美解釋;


    “隻我為奴多年,心中思念家人的緊,如今得了機會,我自是要承歡膝下,一家子哪怕苦點難點,隻要心在一起,那……”


    一番虛情假意,宋玉青做作的用衣袖抹了抹眼角,一副被自己感動的不行的模樣;


    “生養之恩大過天,哪怕母親當初為了送妹妹上學堂,將我賣掉,我也相信她心中是有我的,隻是家境貧寒,逼不得已,我等小輩自得體諒……”


    看著他這副惺惺作態,張如玉眉毛極輕的挑了下,開口;


    “那你——還怪孝順啊!”


    宋玉青假裝沒聽懂她話裏挪揄,順杆上爬;


    “姑娘過獎了,這為人小輩的,不就得懂事孝順嗎,不然何以立世,何以立德……”


    張如玉;“……”


    嗬嗬。


    第34章 一晃七年


    虛情假意到最後,宋玉青算是立穩了大孝子人設,也不管張如玉信不信,反正他自個兒是演爽了。


    “張姑娘——”


    宋玉青站起身來,麵上還殘有一絲傷感;


    “這天色也不早了,姑娘是貴人,想來事情也多得很,我這邊也要雇傭馬車,早早趕路……”


    他雙手平舉,規規矩矩的朝對方施了一禮,不走心的畫下大餅;


    “若日後有緣,再得相見,我定會熱情邀請,茶酒款待,以迴今日叨擾之愧。”


    張如玉就那樣坐在位上直勾勾的盯著他,眼見他禮數周全的行完禮,又講完漂亮話,就打算轉身離開,她眸底晦暗了下,冷不丁開口;


    “哎,小壯士,咱倆好歹見過兩次,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宋玉青此時已經撩開了車簾,聞言微微側身,語調清脆;


    “我叫宋玉青,家住蒼山縣,張姑娘,咱們就此別過——”


    話畢,他沒再停留,一掀簾子就從車轅上跳了下去,瞧其背影,那叫個颯爽英姿。


    笑話,好不容易話趕話說到這兒,他要再不走,這女人小氣起來,非揪著他要賠償怎麽辦?


    如今他身上可就隻揣有二兩碎銀,是真沒得銀錢賠償啊!


    飛奔,雇車,談妥價格……宋玉青接下來的步驟順利的出乎意料,不過短短一刻鍾,他就已經安安穩穩坐在了馬車裏頭休息。


    雖然吧……車有些破,車夫有些年邁,外加空間狹小……


    但看在一兩銀子一趟的租銀份上——


    能理解,特別能理解。


    ……


    宋玉青的這一天過得極其曲折,先是被嚴厲斥責,攆出周家,後是被賊人尾隨,跳進張家馬車,耽誤了一場好事。


    混混亂亂大半天,此時的時間段己是下午兩三點,天邊太陽雖還高高掛著,但照在身上己沒有多大溫度,宋玉青知道,再過約末一兩小時,外麵的天色便會逐漸灰暗,狂風肆虐,那代表著這一天的時間即將結束。


    而也就是在這種時刻,宋玉青坐在狹□□仄的車廂內,掀開車簾,觀看外麵穩穩倒退的景色,他的心中才總算有了幾分突遭變故的真實感。


    他擺脫了一穿越便為奴的身份桎梏,公子不要他了,而與此同時,他也自由了。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往後的人生,他又該怎麽辦?


    一朝穿越,跌落泥潭,陰陽顛倒,陌生國度,他好不容易適應了周府生活,如今卻又要重新開始。


    說不害怕是假的,如此陰陽顛倒的市井生活,他真的適應得了嗎?


    心裏裝著巨大惶恐,宋玉青沉默的放下車簾,眼睛一掃,便瞅到了被他放在腳邊的兩個包袱。


    ——講真,這一件件麻煩事砸下來,他都快將玉書遞給他的這個包袱給忘了。


    伸手從地上拾起包袱,放在腿上,隨著他一片片撥開隔層,包袱裏麵的東西也就躍入眼簾。


    是兩塊淺青色的軟雲綢,花色鮮亮,薄如蠶翼,如此方方正正的疊起來,居然也有了指寬厚度,想來長度……


    玉書這是把他所有積攢的軟雲綢都給了他吧?


    軟雲綢,這是一種比軟綢更輕薄華美的綢料,因為這種料子在富貴人家一直很受歡迎,且價格也居高不下,所以有不少門戶拿這種料子當壓箱底,是一種堪比銀錢般的存在。


    而像麵前這種長度,其價值少說也值四五十兩……玉書這是真把他當親弟弟照拂了啊。


    手指一下下撫摸著掌中布料,又想到玉書將軟玉綢從妝匣深處取出來時的心痛模樣,宋玉青突然樂了,唇角微勾,眉眼彎彎,就連心中鬱氣都跟著消散不少。


    再然後,他的眼神便直勾勾盯住了包袱最底下放置的一個小木盒。


    小木盒方方正正,巴掌大小,黃木材質,外觀瞧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物件。


    但玉書說,這是公子給他的,公子給的……


    宋玉青一時都不敢伸手打開。


    會是什麽呢?在經曆過這麽多事情後,公子還會想給他什麽呢?


    猶豫了很久很久,久到宋玉青的心髒都開始緊縮,最後一咬牙——終是打開了。


    然後宋玉青的神色就愣住了。


    木盒裏的東西很簡潔,特別簡潔。


    就是銀票,一大疊銀票。


    此時此刻,在看到這些東西的一瞬間,宋玉青都描述不了此時複雜的心情。


    他伸出有些顫抖的手,將厚厚一疊銀票拿了出來,鬼使神差的一數,整整二十張。


    百兩一張的票子,整整二十張,也就是說,公子給了他兩千兩銀票。


    整整兩千兩。


    宋玉青的心突然酸酸澀澀,心中情緒膨脹咆哮,就連眼眶都跟著有些發脹。


    而這種悲傷情緒,在他眼睛觸及到盒子最底部放置的賣身契時,更是達到了一個頂峰。


    淚珠毫無預兆的顆顆砸下,心中壓抑那麽久的情緒翻騰而出,宋玉青一時簡直悲傷的不能自己。


    予我賣身契,贈我大額銀,可偏偏一點隻言片語都沒留下,公子啊公子,你到底要讓我如何才好啊!


    ……


    坐著這樣的逼仄破馬車,宋玉青終是晃晃悠悠的到達了蒼山縣。


    別誤會,他真不是迴來孝敬父母的,而是這個朝代律法就是這樣設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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