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她又拈了塊糕點,表情顯出幾分貪婪;


    “我瞧你這糕點還有好幾盤,不若待會兒讓我帶走兩盤,也算是你們對我的賠禮道歉了,敷衍了我這麽久,你們肯定不好意思,對不對?”


    宋玉青;“……我可謝謝你咧。”


    他嘴裏說著玩笑話,努力將心頭湧起的不自在壓下去,試圖讓自己的表情看不出異樣。


    他雖不知秋月為什麽主動示好,不再用以前那副客客氣氣的冷漠語氣和他說話,不過,關係能緩和就好,當初終歸是自己的錯,如今對方有意破冰,他自然打蛇棍上,努力恢複了以前插科打諢的語氣。


    這邊你一句我一句,關係融洽,氣氛和諧,那邊依舊站在門旁的迎容卻差點氣歪鼻子,臉黑成了鍋底。


    可惡!可惡!麵前這男子真的太可惡了!他難道看不到自個還站在這嗎?竟然自顧自巴結自家妻主,從而忽略自己……


    該死的,他現在可是管家女婿,這個賤人!


    至於自家妻主不給自己作臉自顧自聊天……都是這賤人的錯,仗著有幾分姿色,肆意勾引,賤人!


    而當玉書來到暖爐房找到宋玉青時,所看到的就是這麽副詭異景象。


    第24章 暗地裏的計劃


    偌大暖爐房一共就隻有三人,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嗨皮,一人直楞楞杵在門口,臉色難看,目光怨恨。


    一間房,三個人,卻硬生生劈出來兩種氣氛,也當真是一幅有趣畫麵。


    可玉書此時並沒有心情欣賞。


    他知道暖房有人,在進來時臉上還掛著慣常微笑,應對得體的與秋月夫婦閑話幾句,送人離開,可當暖房裏隻剩下他與宋玉青時,他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一片陰沉。


    直將剛扭過頭的宋玉青嚇的一激靈,結結巴巴;


    “玉……玉書,你怎麽啦?”


    他表情僵硬,有些茫然。


    而玉書卻沒迴答,隻陰沉著臉瞪著宋玉青,眉頭皺的打了結。


    一秒鍾兩秒鍾三秒鍾……就在宋玉青的心髒越提越高,剛想大著膽子開口打開話題時,他終於說話了。


    且一開口就是猛料。


    “阿青——”他伸手將袖中裝著的東西一股腦拿出來放到桌麵上,一一鋪開,又抬頭看著宋玉青,語氣低沉,神情難辨,看不出喜怒;


    “這是一千兩銀票和一張公子自畫像,是剛剛公子給我的,你知道他想讓我幹什麽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珠一直盯著宋玉青的眼睛,死死的,沉沉的,瞬間將宋玉青的迷茫照的無所遁形。


    “幹……幹什麽?”


    “公子讓我拿著這些銀兩雇傭地痞,讓她們埋伏於香山路上,劫他馬車,光天化日撕他衣物,眾目睽睽毀他清白……”


    看著宋玉青猛然蒼白下的臉色,玉書神情不動,口氣越發冰冷;


    “他為了以後不嫁人,決定毀掉自己的一輩子,一旦這個計劃成功,往後餘生,他都會活在眾人的恥笑中,他的父母會以他為恥,門當戶對的人家會對他嘲諷羞辱,低賤閑婦會將他當成浪蕩男子,評頭論足……”


    “宋玉青——”


    他眼珠冷漠,嘴角輕扯,濃濃嘲弄撲麵而來;


    “我當初真是小瞧了你,我以為你們有這個關係,是公子在以勢壓人,而你顧忌身份不得不從,可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他一字一句仿若從喉腔裏吼出來的般,又悶又沉,帶著懾人的壓迫;


    “你宋玉青當真是好手段啊,一介奴仆,竟蠱惑的公子拋卻所有,背負罵名,哪怕身敗名裂也想和你在一起,宋玉青啊宋玉青,我佩服你,我當真佩服你——”


    宋玉青的神情已經由剛開始的迷茫轉為現在的恐懼,他的麵色寸寸蒼白,眼神驚惶,嗓音都在細細發著抖;


    “公子……他瘋了嗎!”


    來到這個世界兩年了,宋玉青的生活軌跡一直都在周府,很少踏入市井,可哪怕他對這個世界知之甚少,卻也能隱約清楚——


    這個時代對男子名節的重視程度基本和我國古代差不多,特別是大戶人家,講究個什麽端方賢淑,足不出戶,家族名聲。


    若公子真在大庭廣眾被撕了衣裳……


    宋玉青的腦子亂成了一鍋漿糊,簡直不敢往深了想,隻能抓著僅有的浮木,愴惶反問;


    “玉書,玉書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我要怎麽做才能阻止這些?我要怎麽辦?我不想讓他這樣,我得阻止他……”


    他語氣裏的慌亂毫不掩飾,又急又慌;


    “怎麽辦?玉書我該怎麽辦?玉書……”


    玉書就那樣定定的看著他,看著看著,鼻頭一酸,竟也跟著落下淚來。


    “阿青,你真的想幫公子嗎?”他聲音粗啞,冷漠表情隨之崩盤;


    “哪怕以後你們再也不能在一起,哪怕公子會誤會你,哪怕……”


    “我不怕!”


    宋玉青緊緊抓住玉書手臂,開口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隻要能阻止公子,不讓公子淪落到難堪境地,我什麽都可以,什麽都不怕!”


    就是在這些話出口的刹那,宋玉青恍惚一瞬,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有多喜歡公子。


    他宋玉青活了20多年,母胎單身,在感情上一點經驗都沒有,以前隻知道自己喜歡公子,喜歡公子對他的寵溺,喜歡那出色的容貌,出口成章的才氣,外加出身富貴所滋養出的驕傲脾氣。


    他知道自己喜歡,可一直不知道究竟有多喜歡,直到這個時刻,他才猛然驚覺——


    原來,他是這麽喜歡公子啊,喜歡到隻是腦中想想,公子瘋狂行徑後,可能會受到的難堪後果,他的心髒都要抽痛起來了。


    他不能讓公子陷到那種境地,絕對不能!


    玉書看著他堅決的神色,又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口氣終於軟和了下來;


    “好,既然你有如此決心,那我就再幫你一迴,公子之所以孤注一擲的賭上一生,所依仗的就是與你兩心相許,在這種關頭,咱們勸是不管用的,唯有……”


    暖爐裏的炭火燒得轟轟旺,宋玉青與玉書站在爐邊,一個聽,一個講,雖然過程有些爭執,但殊途同歸,目的卻沒有偏差。


    屋外冰天雪地,大雪紛飛,屋內卻是溫暖如春,你爭我吵,熱火朝天。


    兩人在暖爐房商討了一刻鍾,等計劃捋順成型,玉書離去,望著爐中轟轟旺的火焰,宋玉青才終於遲鈍摸向胸口,麵色一片怔然。


    公子啊公子,往後餘生,你的人生必定繁花似錦,隻是,恕阿青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


    晚上,雪下的越發大了,宋玉青在偏房將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來,比比劃劃,挑挑揀揀,最終對著鏡子給自己穿了套淺灰綢襖,白色鬥篷,又將長發放下,半係半挽,襯著雪白皮膚,精致眉眼,竟也顯出了幾分慵懶風情來。


    青澀少年初長成,俊俏風流美人麵。


    看著鏡中有些陌生的自己,宋玉青麵無表情將銅鏡扣下,又在原地呆坐片刻,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他這次的目的地不是公子主屋,而是跨出柳玉軒,直奔主院下人房,敲開了一名掌管內務的管事房門。


    這位管事姓陳,人稱陳爹爹,是周府裏頭的家生子,他父親母親姐姐姐夫妻主孩子全都在周府做工,人脈極廣,最喜給人拉纖保媒,在周府下人堆裏名聲沛然,人送外號“巧媒公”。


    第25章 柳玉軒的氣氛


    “唉呀,是玉青公子啊。”那探出頭的陳爹爹一臉驚喜,趕忙將房門打的更開,一連串的奉承;


    “快快快,快進來,玉青公子光臨寒舍,老奴真是篷畢生輝……”


    宋玉青往裏走的腳步一頓,臉上笑意不變,開始商業互吹;“陳爹爹說笑了,玉青不過是個沒跟基的孤小子,哪能跟爹爹相比,爹爹在周府才是樹大根深,不可撼動。”


    “哪裏哪裏,玉青公子莫要折煞老奴,您如今才是風華正好,前有大公子信任,後有王大娘傳授本領……”


    “爹爹見笑了……”


    一番你來我往,互相吹噓,宋玉青終於走完流程,將話頭引向正題;


    “我聽眾位哥哥講,陳爹爹喜歡作媒,且對府內人口頗為了解,玉青想……玉青想……”


    他坐在屋內軟凳上,微垂下頭,映襯著桌上燭光,越顯羞澀。


    陳爹爹驀然睜大眼,有些震驚;


    “您是想,是想……”


    宋玉青頭垂的更低,未挽住的發絲隨他動作披散下來,擋住臉,讓人看不清他麵上是何表情,隻能聽到低若蚊呐的小聲嗡嗡,似是羞極了;


    “勞煩爹爹了,我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考慮這些,不能拖到年紀大了再發愁……”


    “唉喲,是這個理,是這個理。”陳老爹簡直激動壞了,嗓門都跟著大了幾個度;


    “玉青公子想的可真通透,不像主院裏那幾個悍貨,仗著年齡嫩,一點不為自己考慮,非說什麽要趁著年輕多享受,以後成了婚就苦了,所以能多晚就多晚……”


    “都是扯淡!”


    說著說著,陳老爹一臉憤慨;


    “這男兒家的好年華就那麽幾年,不趁著年齡挑個好的,等年齡上去了,人老珠黃了,哪還有女人要,真到了那時候,那就是哭著喊著後悔都沒用——”


    宋玉青;“……”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小屋內,陳老爹手舞足蹈,一個人說的唾沫橫濺,宋玉青臉上的笑意都僵掉了,隻能用幹巴巴的語調跟著附和;


    “對,是這個理。”“嗯,您說的對。”“……”


    其中心酸,不言而喻。


    過了會,陳老爹終是說累了,伸手給自己倒了茶潤口,宋玉青逮到機會,輕咳一聲,又將話題拐了迴來;


    “陳爹爹,我的事情就拜托你了,還望你老多費心,幫晚輩籌謀籌謀……”


    說著話,他抬手從袖中掏出隻玉鐲遞過去,言笑晏晏;


    “這隻鐲子是去年公子賞下的,雖不是多貴重,水頭卻很足,我記得小春雪也十二了,如此,倒是正正相配。”


    那陳老爹一見鐲子,眼睛都移不開了,連推拒都顯得底氣不足;


    “唉呀,這怎麽好意思……玉青公子你真是太客氣了……唉呀。”


    宋玉青輕而易舉的便將鐲子戴到對方手上,笑意不減;


    “爹爹說的哪裏話,我既想讓爹爹幫忙,那這個就是你應得的,哪有什麽好意思不好意思的,理該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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