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舊的委屈還未散去,新的委屈又重新聚集,兩方施壓,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一時間什麽理智堅強的,通通都被丟到了哇爪國,他此時就是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當初他猛然從一個陽光開朗手有餘錢的在校大學生,變成一個麵黃肌瘦的死契奴才他沒哭。


    中間意識到自己以後可能會嫁人生子,挺著大肚子生孩子他也沒哭。


    後來他從一個人人平等的21世紀,變成一個動不動就要跪拜於人的卑賤奴仆他也沒哭。


    他一直以為自己心理挺強大的,可沒想到當初沒哭,那隻是因為沒到哭的臨界點而已,現如今這最後一件事情卻是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多方委屈擠壓,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第3章 玉書的心思


    此時柳玉軒內


    周翊君正有些別扭的倚坐在塌上發呆,一襲暗紋青衣,絲綢質地清雅華貴,墨發披散在清瘦肩頭潤澤有光,顯然保養極好。


    修長的眉,微挑的眼,睫毛長長,在他無意識掀動眼簾時,如同一雙振翅飛舞的蝴蝶,在他清瘦瑩白的小臉上投下兩塊陰影。


    玉書在外麵平複好心情,推門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


    美人如玉,氣質如蘭,著實是一幅極美風景。


    門“嘎吱”響動一下,那塌上的公子許是聽到了聲響,頓時收迴自己神遊天外的心思,撩起眼皮往這裏鬆鬆瞧了一眼。


    就這一眼,那塌上男子立即就深深皺起了眉頭;


    “玉書,你怎麽了?”那出口的聲音也是清潤溫涼,極為悅耳。


    玉書頓時有些發愣,他自覺在外麵己經收拾好了所有壞心情,沒想一踏進房門,就被公子看出了端倪來。


    他慌忙垂下頭,聲音恭謹;


    “迴公子,玉書……玉書隻是被外麵的炎熱天氣曬得頭昏,所以心情有些不爽利,待玉書在公子房裏呆上一會兒,讓這身子涼爽起來,玉書自己就好了。”


    主子奴仆的待遇天差地別,這個房間內不似宋玉青的房間那般狹小悶熱,房間的正中央放置有一個大大冰爐,冰爐裏麵盛滿了大塊碎冰,此時正一刻不停的往外冒寒氣,寒氣的外放使得整個屋中涼爽可人,當置身屋中,竟是一點都感覺不到外麵的炎熱天氣。


    玉書的借口有理有據,口吻也一如往常般恭敬謹慎,可那榻上的公子卻直直盯著他眯起了眼,眸中神情複雜難辨,冷不丁的開口;


    “玉書,你剛剛去了哪兒?”


    那詢問語氣中居然少有的帶上了幾分居高臨下,頓時嚇的玉書趕緊跪倒在地,誠惶誠恐,腦子裏想著自己猜想到的一幕,麵上越發驚惶;


    “公……公子,奴才……”


    公子眉頭皺的更深了,再出口的話也帶上了毋庸置疑的命令;


    “說!”


    玉書心尖兒一顫,頓時也顧不得再扯些瞎話來粉飾太平了,幹脆一狠心說出了實情;


    “奴才,奴才剛剛就是想去玉青屋裏……”


    這句話一出口,那坐在塌上的公子一愣,麵上立馬就浮現出幾分赧然,聲音都不自覺壓低了;


    “咳……去找玉青了啊。”


    “那……那……”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周翊君收迴停留在玉書身上的視線,掩飾般的將臉扭到另一邊;


    “那玉青現在……正在做什麽?”


    他詢問的語句很輕,帶著一絲隱晦的緊張。


    短短幾息,玉書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在想什麽,竟是鬼使神差的迴了句;


    “……他在哭,奴才剛剛想去找他,站在門口還未敲門,就聽到了他在屋裏哭泣的聲音,所以奴才沒有敲門,就直接迴來了。”


    玉書話音剛落,那正滿臉不自在扭臉看向別處的公子,立馬就像驚著了一般猛然扭過臉,直直盯著垂首跪地的玉書,臉色蒼白的嚇人。


    “你說……他在哭!”


    此時玉書那對著地麵的臉頰上,也是同上首公子如出一轍的蒼白如紙,他使勁咬了咬自己舌尖,疼痛使他腦海迅速冷靜,再張嘴說出的迴答依舊四平八穩。


    “是的公子,奴才確實有聽到他在屋裏麵哭。”


    ……


    玉書弓著身緩緩從屋內退了出去,最後還貼心的為主子關上房門,這才扭身沉默著往走廊另一邊的側屋走去。


    他此時的腦袋簡直如同漿糊般混亂,想起剛剛他跪在地上迴完話,那坐在榻上的公子沉默半晌,再開口讓自己退出屋裏,並說他要睡一個午覺之時的嗓音,竟是莫名帶了一絲壓抑的哭腔?


    公子在哭?


    玉書匪夷所思的這樣想著,但隨即他又晃了晃腦袋,深覺自己這樣的想法很有幾分可笑。


    怎麽可能呢。


    一定是因為他剛剛過於緊張,才讓大腦產生了記憶錯亂,所以才會有了如此可笑的猜想。


    公子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呀,周府大公子,原配嫡長子,這樣尊貴的人物平時能不把他們這些下人當成玩意兒作弄,就已經很令他們感激了,但若說公子會因為一個奴仆而哭泣?


    那恐怕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件事情了。


    周家是這雲州城裏有名的大戶人家,雖說現在瞧著不過一介商賈,可那周家早死的老家主,曾經卻是朝堂中的二品大員呢。


    雖說自從老家主仙逝之後,族裏再也未出現過那等精彩絕豔之人物,可終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老家主當年那身為二品大員為家族打下的人脈基礎卻也是杠杠的。


    就比如現在,這周家明明已經從當初的官家門戶淪落為商賈之家,可在這偌大的雲州城裏,就連那四品的知府老太都會給這周家家主幾分薄麵呢。


    其身份又豈能是一般的商賈之家可以比擬的!


    更何況公子的生父,那可是妥妥的官家嫡子,是當初老家主還未死去的時候為家主定下的婚事,雖說後來家族一落千丈,但那官家嫡子卻也不能無故毀婚,於是便攜著十裏紅妝風風光光嫁進周家成了主君。


    前有四品知府略給薄麵,後又有當家主君身世斐然。


    如此一來,這周家雖說已經變成了正統商賈之家,可在這種士農工商盛行的階層裏,雲州城內還真沒幾個有權勢的人家敢因此小瞧周家的。


    父親是官家嫡子,母親是周府家主,中間還有與自己同父同母的嫡妹撐腰,而自己又是尊貴的嫡長子。


    這樣的身份,那在玉書眼中真的已經是頂頂尊貴的存在了。


    所以這樣的人,又豈會為他們這種卑賤奴仆而哭。


    玉書緊緊抿了抿嘴唇,那低垂著的眼晴裏也透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決心。


    不管公子與玉青這段事情究竟是誰有錯在先,他都一定要盡力保護好玉青才好,公子是那樣尊貴的身份,就算公子不是把玉青當成個玩意兒消遣,那自己也一定要盡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畢竟若這件事當真爆出來,那公子頂多就是名譽有損,等婚嫁年齡到了,嫁個低一些的門戶也就萬事大吉。


    而玉青呢,玉青本來就是卑賤之身,死契奴仆,若這件事東窗事發,恐怕玉青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想起這兩年少年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為自己排憂解難的貼心模樣。


    玉書心裏的偏向就更堅定了。


    他一定,一定不能讓玉青陷入這個泥潭之中,當初是自己把那孩子從一排下人堆裏挑出來帶在了身邊,那自己就有義務好好保護他,那孩子也不過才15歲,他必定不能讓他在這深宅大院中枉送了性命。


    第4章 誰在表白


    那玉書此時心裏下的決心,宋玉青自然是不知的,他此時正對著鏡子努力熱敷自己的眼睛。


    蒼天呐!就他現在的這副樣子,他又該怎麽走出房門啊。


    那桌上放著的水銀鏡正倒映著少年麵容的慘狀。


    少年本來長相不錯,圓圓臉,桃花眼,鼻梁高挺,唇形優美,雖然臉上還有些嬰兒肥,可整體看上去也是個俊俏少年。


    而現在他麵容的俊俏感,都被那雙腫成核桃一樣的大眼睛給破壞掉了。


    又紅又腫不說,眼珠子還被他自己揉的滿是血絲。


    真是慘的一批!


    宋玉青剛剛在這裏哭了小半個時辰,那真是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也算將所有委屈不憤的情緒都哭了出來,心情倒真是輕鬆了許多,可待他站起身,眼睜睜的瞅著自己剛剛情緒失控而產生的後果時,宋玉青那剛剛才輕鬆的心情又沉重了下去。


    他現在這樣一副被蹂躪過的慘樣,那到底要如何才能出去見人啊!


    好頭疼。


    宋玉青捂住眼睛有些絕望,但眼瞅著時間段都大中午了,而自己身為公子身邊的一等侍從,難道就這樣憋在屋裏不出門?這副詭異模樣不是明顯的讓下人猜測麽……


    一狠心,宋玉青幹脆用兩根手指頭使勁壓了壓眼睛,自欺欺人的假裝看不到自己慘樣,脖子一揚,就徑直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不管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勇敢上吧少年。


    宋玉青在屋裏給自己打氣打得挺好,但一打開房門,這腳步真的踏了出去,那就立馬有些慫的將昂得高高的脖子垂了下來。


    嗯,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雖說他宋玉青不是個有名人物,但他終歸是要臉的呀,就他現在這副醜樣子,那還是能少讓人看到就少讓人看到吧。


    心累!


    外麵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宋玉青也不過是在陽光下行走一小會兒,竟就能感覺自己後脖子那裏被曬得火辣辣的,宋玉青一時有些後悔。


    唉,話說他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就應該拿把遮陽傘的,好歹把這毒辣的陽光遮一下啊,唉,真的好想念21世紀的空調屋,冰雪糕,涼奶茶……


    “砰——哎喲!”


    宋玉青走著走著,由於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著吃不到的美食,他眼睛裏便有些放空思緒,拐彎時候竟一不小心與對麵行人相撞,兩人同時一驚,猛的後退一步。


    待他驚魂未定的抬眼去瞧,這才發現對方竟是公子嫡親妹妹的貼身丫鬟——秋月。


    “秋月……你怎麽在這?”


    宋玉青有些疑惑,這秋月身為女兒身,又是嫡長女身邊的貼身丫鬟,那平時都是跟著小姐住在前院生活的,這不年不節的,怎麽她竟自己跑到後院來了?


    他心中不解,便還特意往秋月身後瞅了瞅,想瞧瞧她是不是跟著小姐周玉容一起來的,可任他瞅了半天,也愣是沒在秋月身後見到一絲半點兒的人影。


    “嘿,往後瞅什麽呢!”秋月舉起右手,五指伸開在宋玉青麵前使勁晃了晃,有些不滿;


    “你秋月姐姐我就站在你麵前呢,你往後瞅個什麽瞅啊,我這麽大個人你瞅不見呐!”


    由於兩人跟著的主子是嫡親兄妹,所以他倆見麵的次數也不少,平日交情很是不錯。


    宋玉青扯了扯嘴角,有些無語的瞪著她;


    “我這既是往你身後瞅,那當然是瞅著有沒有小姐了,不然呢,難道還能瞅你啊,你說你身為小姐的貼身丫鬟,這這沒事在後院晃什麽晃啊?你就不怕我遇到小姐告你個輕佻之罪,哼!”


    宋玉青說話的方式是兩人特有的調侃方式,平時這倆人相處的就跟損友似的,一會兒你損我一句,一會兒我損你一句的,如此方式相處下來,兩人的關係倒也真不賴。


    宋玉青這邊說完,卻沒有聽到熟悉的反懟聲,不由得有些疑惑的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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