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梔心中瞭然,她也沒有迴應玄天,隻是上前一步,用劍將那塊白骨挑了出來。


    沒有沾染任何妖氣,眼前的白骨瑩潤白淨,未曾染上一絲汙濁。


    雲梔心念微動,伸手握住那塊白骨。


    指尖與白骨觸碰的瞬間,雲梔的眼前忽然閃過許多支離破碎的片段。


    她閉上眼,腦海中的畫麵愈發清晰。隱約之間,雲梔似乎聽到了那道又輕又細,甚至還沾染著幾分膽怯的女聲——


    第35章 燕迴尋夢8——她的心事


    「我叫陳招娣。」


    「八年前,我來到這個世界。出生之前,我的父母非常高興,因為村頭那位算命的老人家告訴他們,我是一個男孩。」


    「然而,我出生的那一刻,接生的婆婆告訴我爹,說我是個姑娘。爹爹阿娘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那日阿娘產後出血,爹爹卻頭也不迴地走出了家門。」


    「我聽人說,阿娘那日差點丟了性命。」


    「大抵因為我是女兒家,從我出生到長大,父親都未曾給過我一個笑臉,阿娘對我也很冷淡。為了討他們歡心,我總是會搶著做很多活,有一次我在外麵捉到一隻山兔,帶迴家後,阿娘很高興,她誇了我。」


    「那是阿娘第一次對我笑。我想,我雖然是女子,但是隻要我表現乖一點,幹活再積極一點,爹爹和阿娘就會對我改觀了。」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爹爹和阿娘似乎看到了我的好,他們有時候也會給我帶一點零嘴。慢慢的,我們家的日子越來越好了。」


    「隻是.....這樣的生活沒持續很久,阿娘懷孕了。」


    「這一次,好像真的是男孩。阿娘懷孕的那些日子,父親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總是徹夜不歸,也不給阿娘交工錢。眼看著阿娘越來越瘦,我實在是心疼。」


    「好在,我六歲了,我會做很多很多事情。村長伯伯經常會叫我去給他幫忙,然後會給我結工錢。但是...有一天下大雨,我被留在了村長家。」


    「我本想待在柴房躲雨,可是村長伯伯卻撐著傘走了過來。那天周圍沒人,隻有我和村長伯伯。我沒想到,平日對我溫柔和藹的村長伯伯竟然會做這種事。」


    「我好疼好疼。那天他『獎勵』了我很多工錢,我不要,我想告訴大家村長是壞人,可是他卻威脅我,如果把這件事說出去,他就讓人把爹爹的工作攪黃。」


    「我很委屈,可是想到瘦弱的阿娘,我還是忍了。那天很晚,迴家的路上下了好大的雨,我摔了很多跤。迴家的時候,爹爹迴來了,他和阿娘在吵架。我進去的時候,爹爹正好出門。」


    「阿娘看見我渾身是泥的模樣,狠狠的打了我。柳條抽在身上的感覺好疼。比下麵撕裂的感覺還疼,我好想哭,可是我哭不出來。」


    「那天開始,阿娘罵我是個賤丫頭。她說如果我是個兒子,爹爹就不會變成這樣,她還說,我是個不會修煉的廢物,我聽了很傷心。我以為,天底下的爹娘都是愛孩子的。」


    「後來弟弟出生,我才發現,我的阿爹阿娘也是會愛孩子的。」


    「隻不過,她們愛的不是我。那段時間,爹爹也經常迴家,他給阿娘和弟弟帶了很多東西,唯獨沒有帶給我。不過沒關係,我習慣了。」


    「其實我也很喜歡弟弟,他很可愛,眼睛也很漂亮。」


    「弟弟出生以後,家裏似乎又迴到了之前的生活。為了不讓爹娘費心,我一個人承擔了家裏所有的農活。有一日下了大雨,我在農田裏看到了一隻受傷的狐狸,我抱著它去樹下躲雨,還扯下自己的裙子給他包紮。」


    「那隻狐狸很有靈性,我看他瘦得可憐,就給他餵了我自己捨不得吃的白麵饅頭,它嫌棄沒肉味,就全部吐掉了。我覺得很神奇,可是,最神奇的是,那隻狐狸竟然對我說話了。」


    「它問我,你過得開心嗎?我說,當然開心。狐狸沉默了兩秒,尾巴晃了晃,又對我說,開心就好,如果有一天,你遇見難事,可以喊我。」


    「我很迷惑,本想問他為什麽,那隻狐狸卻忽然消失了。」


    「後麵過了很長時間,我都沒再見過那隻狐狸。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我的八歲生日。我生在春末夏初,是極好的日子,那天阿娘給我煮了一碗雞蛋麵,我很滿足。」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我忽然想問阿娘一個問題。我問她,為什麽我沒有一點修煉天賦呢?阿娘說,因為我們生來平庸。那其實是我第一次向阿娘袒露自己的夢想,隻不過她語氣冷漠,我提了一次,後麵就再也沒說過了。」


    「往後的日子仍然平順,我忘記了以前所有的煩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夏天了,燕迴村總是下雨。又是一個下雨的黃昏,我迴到家,發現爹爹在打阿娘。」


    「這不是她們第一次吵架了。我看到爹爹打阿娘,下意識就撿起棍子打了迴去。很顯然,爹被我氣到了,他頭也不迴的走了。我原以為我保護了阿娘,可是沒想到,阿娘卻覺得我毀了她的幸福,對於她來說,她需要一個丈夫,無論這個人是否對她專一,是否對她好。」


    「阿娘殺了我,她掐死了我。瀕臨死亡的那一刻,我在心底喊了小狐狸。我斷氣的時候,它來了,母親看不見它。小狐狸看著我飄起來的靈魂,問我想要什麽?我說,我想活下去,繼續做阿娘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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