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至此,謝陵總算打起了精神,剛才因為和迂腐朝臣交鋒而幹燥的喉嚨,微微有了濕意。


    謝陵腳步匆匆,他這樣?素來?沉穩的性子,此時心中卻?好像揣了一隻鳥雀,撲騰撲騰地扇動著翅膀,要將他飛也?似地帶去國?公府。


    丫鬟們放好熱水,便徑直離開,她們熟悉謝陵的脾性。平日裏,謝陵連穿衣換衣這樣?的小事情,都不允丫鬟們近身,何?況是沐浴之事。因此,丫鬟們在見到流雲試圖跑進屋內,卻?被看守的侍衛捉住時,不由得撲哧笑出了聲。


    「你眼?巴巴地跑進去做什麽?」


    流雲挺直著脖子,嘴硬道?:「我見無人在屋裏伺候,便想著世子爺若是在沐浴之時,短了什麽東西,定要惱怒,就?想著進去服侍世子爺。」


    「服侍?怕不是想要貼身伺候罷。」


    丫鬟們自然清楚流雲的心思,不過是看謝陵和葡萄平日裏相好,自以為謝陵開了葷。若是在沐浴之時,有個模樣?不錯的丫鬟,好生撩撥一番,謝陵說不定就?會把持不住。且看葡萄,雖然沒名沒分,但丫鬟們都是嘴上嗤笑她自甘下賤,心中卻?仿佛灌了一瓶子醋,酸溜溜地看著葡萄如何?親近謝陵。


    謝陵走出時,隻淡淡掃了一眼?被壓製的流雲。他心中本就?煩悶,見狀竟是問也?不問,冷聲道?:「原是我太好性,就?把她攆出去罷。」


    說罷,謝陵便轉身離去,留下流雲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拚命試圖掙脫束縛,向謝陵解釋一番。但直到流雲被拉出國?公府時,也?沒得到謝陵的迴眸。冒犯了主子的丫鬟,按規矩就?要逐出府去,再賣向其他地方,或死或生,都憑藉自己的造化。流雲被人用?繩索綁緊,扔到馬車上,她至今還想不明白:她雖是丫鬟,但也?是長安城中好人家的女兒?,怎麽連一個鄉野女子都比不上。為什麽葡萄可以,她就?不行?。


    謝陵走進屋裏,見一片漆黑,不禁攏眉:「為何?不點燈?」


    無人應聲。


    謝陵便自顧自地點起油燈,想著是底下人欺負葡萄好性,故意欺負她。謝陵便道?:「刁奴欺主,定然要好生訓誡一番。」


    葡萄仍舊是沉默不語。


    謝陵覺得奇怪,轉身看去時,卻?見葡萄眼?睛發腫,宛如杏核一般,又看她麵容發白,手心牢牢地攥緊著一張薄紙。那雙一貫脈脈含情注視著自己的眼?眸,如今卻?隻有深潭一般的幽靜。


    謝陵心尖輕跳,隨手拿起小方桌上的帕子,要給?葡萄擦眼?睛。桃紅薄紗帕子,還未靠近葡萄,便被她側身躲開。謝陵手心僵硬,愣在原地。


    ——這是第一次,葡萄拒絕他的親近。


    迴府之前?,謝陵本是滿心期待,想著能擁著葡萄綿軟的身子,嗅著她泛著清香的髮絲,好生睡覺。但謝陵等到的,卻?是葡萄的冷待。謝陵本就?是天之驕子,除了淪落甜水鎮的那段短暫的時日,他忍受過窮苦,但卻?從未有人給?過他冷臉看,更別提那人還是平日裏待他溫柔似水的身邊人。


    謝陵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他將帕子扔迴小方桌上:「哪個丫鬟給?你氣受了,你隻管告訴我,我替你懲戒就?是。或是喬姨娘她們,又在你身邊生事,你也?不用?理會,隻需等上幾日,我定然給?你一個說法。但你遷怒至我的身上,又是什麽緣故?」


    葡萄揚起姣好的臉蛋,蒼白嬌嫩的臉上,腫如杏核的眼?眸,越發惹人憐惜。葡萄嗓音發顫,握著納妾書的雙手,在止不住地發抖。她烏黑髮亮的眼?睛,看向謝陵時,那裏麵蘊藏的不是關切體貼,而?是無限的失望。


    「謝郎君,我同你,究竟是什麽關係?」


    謝陵眉心一跳,頗有些狼狽地轉過身去:「問這些做什麽?」


    謝陵本能地不想迴答這個問題。在謝秦氏麵前?,謝陵可以義正言辭地說出,依照葡萄的出身,此生隻能是做妾的份兒?。但看到葡萄時,那句同樣?的話語,卻?堵在謝陵喉間,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吐露出來?。


    葡萄慘然一笑:「府上的丫鬟們,說我無名無份,不該這樣?跟著你。」


    謝陵瞭然,便道?:「丫鬟們多嘴多舌,膽子被養大?了,才敢這樣?議論主子。不吃些苦頭,她們是不會改掉這些壞毛病。至於你我的關係,在甜水鎮已經定下,又何?必多言……」


    葡萄看著謝陵的眼?睛,逐漸變得黯淡無光,她將納妾書捧在胸口,試圖忽視心口傳來?的劇痛,偌大?的痛苦讓她語不成句:「時至今日,你仍舊在哄騙我……謝陵,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很蠢。是了,我定然是極蠢的,蠢到與你簽了納妾書,心甘情願成了你的妾室。卻?被你的謊言欺騙,以為你我是兩情相悅,媒妁之言。」


    葡萄陡然站起身,她脊背挺直,如同寒日鬆柏。葡萄將納妾書攤開,指著上麵的字,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將婚契書,寫成納妾書,我竟從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裏,絲毫不知。你知道?我不識字,分不清楚二者的區別,便心安理得的欺騙我……」


    說到最後,葡萄已經是聲音嘶啞,她勉強維持住最後一絲力氣,詢問道?:「謝陵,你究竟……是將我當?做你的妻,還是你的妾?」


    葡萄無比厭惡此刻的自己,她明知道?,納妾書一事,定然不可能是謝陵受人逼迫,而?是他自己籌謀出來?的。但婚契是假,葡萄對謝陵的情意,這數日來?的相濡以沫,卻?是真真切切,沒有摻雜絲毫虛偽。葡萄想退一步,再退一步,隻要謝陵能說上一句,從始至終,他將葡萄當?做的都是妻子,而?不是什麽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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