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鬥沒有如何的激烈慘狀,反倒安靜得可怕。歧途和澤馬處在同一方空間,像是多年的好友,平靜地交談。也許是在生與死邊緣的時候,人總是比往常更為平靜吧。


    在不同空間看著這一幕的筠錦不禁唏噓,惡魔也該是有同類的,即使他們是敵人,也可以惺惺相惜。好與壞,在這裏是沒有太多明顯界限的。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又有誰能逃過自己的心魔保持清醒的理智呢?誰都無法初心不改。誰都將走上歧途……


    “那是【屍姒】一種作用類似於蠱蟲的魔器,當它進入你體內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的死亡。你很會捉住人心,可是,你自身也滿是漏洞,狂妄自大而愚不可及。”歧途看著雙眼溢出鮮血的澤馬。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澤馬徹底崩潰了。屍姒,那種像是來自惡鬼深淵一般的戾器,外形與普通的細針無異,刺入生靈體內能瞬間潰散開來,順著血液流經全身,其毒無人能解,就算以極快的速度被救迴,中毒者也與廢人無異。那種東西,不應該隻存在於傳說中嗎,為何會……不甘心……澤馬咬了咬牙,口腔裏充斥著血的腥甜氣味,眼前的景象變得灰暗,意識也在流逝,啊,已經,要結束了嗎?


    無趣的生活,無趣的修行,無趣的人……好像有誰,曾經擁抱過我,他懷裏白色鈴蘭的香氣,淡淡的,像是他唇邊淡淡的笑。“疼痛會過去,幸福即將到來,你看見了嗎?”那個人總是那樣說,像是個老頭子那樣囉嗦煩人。我,看不見啊,那都是什麽啊。


    我總是很喜歡玩弄他的頭發,銀白色的長發,像是夜幕下傾灑而出的月華,美得不像話。我已經不記得他的容貌,隻記得他和那白色鈴蘭一般清新美麗,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是他把幼兒形態的我從那兇險的森林裏抱了出來,他照顧我,像是人們所說的父親那般,可是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我可是一頭剛幻化出人形的高階魔獸啊。像是流傳的蛇與農夫的故事,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用我日益磨得鋒利的牙齒將他咬死。野獸是沒有人性的,就算修煉出與人一般的軀殼,也隻是多了一種相貌而已,我始終是嗜血的。可在他的懷裏,我願意當一隻馴服的獸,當他的孩子,聽他說“疼痛會過去,幸福即將到來”,看他淡淡的微笑,看他一次一次地教我劍術的動作,看他為我的進步高興,看他為我的淘氣無奈……


    本該是很安靜但並不覺得乏味的生活的。直到那一天,真相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在第十三個月圓之夜,我的頭上長出犄角……


    人們都知道我是野獸了,他們懼怕我,也憎恨我。他不再對我微笑,他舉起了用來教我劍術的長劍,那柄我曾熟悉無比的長劍,刀鋒上凝聚著寒冷的光,我最後看見的是,他那如月華傾灑的長發紛揚在我胸腔濺出的血液之中。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是厭惡還是憤怒呢?我不想知道。身體有被誰擁抱的觸感,但我已無力觸摸他的臉龐。


    我恨他,我恨人類。因為他們會背叛,他們不講理。我沒有想要害過誰吧,就算在那片可怕的森林裏,我也未曾傷害過路經的人類,可是他們不去聽我的哀求,哀求他們不要殺我。我以為我可以成為溫馴的獸,就算被同類所嘲笑,我也願意這般委屈地活著,可是人類的一聲“怪物”,就將我判定為死刑。哈哈,真討厭呢。真討厭,也真遺憾,你們沒有徹底將我殺死啊,所以接下來就讓我將你們送入無止境的痛苦之中吧。我那時是這樣想的,可是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那天我究竟為何沒有徹底死去……


    又想起他的笑了,淡淡的,像是白色鈴蘭。他說,“疼痛會過去,幸福即將到來。”我一直都沒有再懂得這句話。直到最後,亦就是現在似乎有點明白,但一切都太晚了吧。


    “想要成為惡鬼的少年啊,其實你心中已經有了別的破綻了,那是情……”澤馬笑笑,說著,口中的鮮血隨著說話的氣流噴出,“你的劫也是你的情,你的情,也終究成為你的孽,哈哈……”歧途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等待著澤馬死去,他已經沒有力氣了,從自己的心魔裏逃出了耗費了他打量的心力。從未像這般疲憊。


    看著澤馬的眼睛最終合上了,歧途從他的身上站起,理了理衣衫。屍姒,一種破解生靈執念並令其在遺憾中死亡的戾器,本被封印在魔界與冥界交集的【讖河】之中,歧途以自身獨特的血液破解了封印,將其收為自己的武器。他不喜歡圓滿的故事,所以他不會給敵人圓滿的結局。他隻是鑰匙,作用就是破解而已,無關成全。


    歧途擦去唇邊的血漬,拾起地上澤馬唯一留下的晶核,匆匆地離開了這即將坍塌的結界領域。我的劫嗎?我便不信呢。一個“情”字能耐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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