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了麽?真是弱小呢,人類。”影之罌魘不屑地看了看手中長劍劍刃上幻化成黑霧的血,玄質以極其妖冶之姿環繞著,與長劍融合著。玄晝,那柄劍的名字,象征沒有光明的白天,沾血生煙,煙呈玄色,為劍所用。愈見擴散的玄質,讓人有絕望的感覺,想要死去的窒息感。


    剛才發生了什麽?無法抵製的狂襲,絕對的壓倒性。啊啊,原來自己這麽弱麽?拜托,別丟人啊,給力一點啊,矢冰翊。


    矢冰翊艱難地睜開雙眼,金色的眸子眼神渙散,全身的力氣正在流失,滲血的傷口上縈繞著絲縷玄煙,絕望的玄質正要把他的決心和鬥誌吞噬到一幹二淨,連理性都不要留下。坐以待斃?你倒是動手啊,別隻是看著,我可不是小醜啊,可惡的家夥。矢冰翊暗暗想著,想要站起來,他的每一次用力都會牽扯到撕裂開的皮肉,尖銳而無法躲避的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不可以睡過去,就算要靠著疼痛來維持神智也不要那個人的力量來侵占自己的身體。矢冰翊咬了咬牙,握緊手中的劍,手中的劍還在,性命還在,那我有什麽可畏懼的?斬殺。我可不會坐以待斃,死也不會。


    站起來了啊,人類。


    為什麽要站起來呢?裝死的話我就放過你了啊。


    為什麽還能站起來呢?在強過你的我的攻擊下,你應該死去才對。


    一切都脫離軌道了啊,從今天起,一切都不再是理所當然了……


    “這是……什麽感覺?”影之罌魘稍稍失神。“你即將死去的感覺。”矢冰翊全力揮劍,那柄塵封千年的魔劍在半空劃出一道刺目的半弧,疾速馳走。影之罌魘迴過神來,下意識揮手阻擋,長袖翩然間,鬼魅四出,妖冶的玄質形成一麵屏障,抵住光弧。即使是速度上的決勝優勢,但從力量上,矢冰翊根本毫無勝算。


    放亂的沙,癲狂的風,像是發了瘋一般,競道馳走。黑暗,已是極致,力量,不斷噴湧,神智,不清。瘋狂如他,矢冰翊早把承接魔法時的教條忘得一幹二淨。在人間,魔力會受到限製,消耗殆盡,就再也迴不到魔界了。其實對於矢冰翊,迴不迴到魔界都是無所謂的,他本是人類罷。隻是,失去力量的曾經的能力者,被仇人殺掉,是不過平凡的事。對,從掌握力量的那一刻起,你就隻能不斷變強,不斷積累自己的力量,因為失去力量的時候,便是你的死期。現在還不能死啊,明明有很重要的人還沒有找到,明明有美好的一切還沒有看夠……但這樣想著,理智就更不清了啊。


    力量還在僵持著,影之罌魘半眯著眼睛,幽碧的眸子不起一絲波瀾,隻是,他深深的知道,自己的魔力存留也已告急。而另一邊,矢冰翊已是徘徊在崩潰邊緣,瞳孔失去了聚焦,像是一具勢要斬殺一切的傀儡。


    “喂,用我的力量吧,我的力量是不會和你一起死在這副弱小的軀殼中的,所以我這麽說也隻是為你好啊。”泠·泫暝·嵐的聲音再度響起。“才不要……”矢冰翊始終拒絕。他不是真的很倔很倔的死要麵子而不去用泠·泫暝·嵐的力量,他隻是害怕去麵對使用力量後的結果,對於不確定性的東西,他一直是選擇退避的。


    “轟——”


    爆裂。天際轟動,風雲俱煙。


    這場瘋狂的廝殺結束了吧……影之罌魘看了看倒下的矢冰翊,眼前有些發黑,差點自己也要完了。


    弱小的人就該乖乖倒下啊,真是的。


    “真是沒用呢,我們聖十魘之首的力量繼承者。經過千年的輪迴,不僅力量變得如此弱小,連理智也變低下了麽,嗬。”藩洛迦·暮颸坐在摩天輪上,冷笑著看著地麵的戰鬥,仿佛在觀賞一場無趣的打鬧,冰冷的臉上似笑非笑。不知剛才的發瘋,魔力有沒有用盡呢,魔力告罄的話,你體內的那份強大的力量就永遠和你鎖在一起了,泠·泫暝·嵐就不複存在了。


    “隻會在一旁偷窺的家夥有什麽資格說這樣的話?”對坐的少年披著慣例的黑色鬥篷,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大部分麵容。


    “嗬,偷窺的家夥,你不也是這樣麽?”藩洛迦把視線轉向少年,幽幽一笑,“對討厭的家夥見死不救,是我們暗魘的傳統啊。”“那王呢?”少年側過臉,雖然兜帽遮住了他的臉也隔住了藩洛迦的視線,但感覺還是很不自在。“王是不會有事的,那個銀發的小子殺不了她。”藩洛迦注意到少年的小動作,不禁一笑,識趣地看向窗外。“什麽意思”少年問。


    藩洛迦隻是翹了翹唇角,沒再說什麽。他很會觀察人,一舉一動。他清楚地看到,那個銀發少年看冰璃的目光,已然少了那份殺意。隻要動了感情,無論起初的目的多麽清晰,都已是注定了失敗。那時候,那個人是這樣說過的吧:殺手,不該擁有感情。


    有些人,你在這一刻殺不了他,你便會失去了殺他的勇氣。


    “把她,還給我。”死一般的靜寂中,他還是這一句話。


    血泊中,他用劍支撐著自己,劉海半掩著的眼眸,眸子像是燃燒著的金焰,帶著壓倒性的威壓。


    再一次站起來了,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嚴,即使徘徊在死亡邊緣……


    影之罌魘微微失神,這個人明明有強大的魔力在體內卻不用,反倒死硬壓製體內的力量。“用你微弱的力量來跟我戰鬥,你是想說明什麽?”影之罌魘問道,幽碧的眸子裏依然是不見波瀾。“我隻是在說明,來救她的是我矢冰翊,而不是什麽泠·泫暝·嵐。”矢冰翊和他對視著,答得理所當然。“是麽,那是說你救不了她,也不會讓別人來救她對嗎?”影之罌魘淡淡地反駁道。“……”矢冰翊頓時語塞,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是個自負的人,失敗的結果,他從來不會去想,狂妄的人呐。


    “也罷。”影之罌魘不經意地冷笑,轉身間揮劍斬斷了冰璃身上的枷鎖,徑自離去。


    如同失去支點的木偶,冰璃驀然倒下。矢冰翊下意識地丟掉了手中的劍,以疾速接住她。丟下了劍……矢冰翊突然想到什麽,又把冰璃抱緊了些,盡量用身體擋住她。現在有人偷襲的話,我已經無法抵擋了,但至少你有我擋著。矢冰翊想著,無力地閉上了雙眼,重重的向地麵倒下,對不起啊,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為什麽不殺了?”黑暗中,有人問道。


    “因為殺不掉。”影之罌魘淡淡地說。


    “什麽意思?”那人問。


    “擁有那樣強烈執念的人,又豈是現在的我能殺的?”


    王的執念,騎士的榮耀,這些都是沾汙不得的。


    “看來沒事了呢,收工。”藩洛迦·暮颸揮了揮袖,摩天輪的電力恢複供應,卡在最高處的纜廂開始緩慢的下移。“不知和我在摩天輪的最高層共處了那麽長的時間,在人類世界生活過擁有人類感情習性的你是怎麽想的呢?”藩洛迦不經意地調侃道。對坐的少年微微一怔,又恢複了常態,“無聊。”語罷,便幻化成一縷熒光消失了。


    “真的隻有無聊麽,冷漠的小鬼。”藩洛迦看向窗外,上翹的唇角依然恢複平整,臉上冷若冰霜。


    我的王啊,你總是那麽令人擔憂呢,所以我們才會如此對你忠誠嗎?


    為何對敵人放下戒心,弱小又不警惕的你,怎麽能不讓自己受傷呢?


    一旁的樹林裏,誰暗暗看著剛才的一切。寬大的鬥篷遮住了她美豔的身姿,兜帽下,朱唇淺抿。


    “那些人啊,些許太弱小,些許太無情,些許太不清,他們怎麽能保護好你呢?”那人向冰璃走去,想要把她抱起,怎知矢冰翊竟把冰璃抓得那麽緊,怎麽也不鬆手。那人隻好放棄,蹲下來,看了看矢冰翊,“不過看來,如此弱小的他們還是能把你救迴來的。”王啊,你什麽時候能醒來呢?但是,你醒來的話,我就要走了。你不應該看到我的,所以,我一直會在你背後。


    討厭啊,有人來了……真是希望能夠這樣看著你的時間一直沒有盡頭啊。


    那人站起,看了看逐漸明朗的天空,“沒事了呢,王。”


    魅藍色的影子再次在樹林裏穿梭,這次沒有人看見,誰都不會發現,那人鬥篷之下,驚豔的麵容竟可在魔法形態後重新變得素潔如蘭,嬌若天仙。她理了理情緒和衣冠,融入已恢複正常的一切中。


    好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了,卻發現那就是現實。


    冰璃揉了揉吃痛的太陽穴,刺目的陽光讓她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閉著眼睛看太陽,世界一片赤紅,帶著殘忍的美麗。適應光線後,冰璃打量著四周,陽光,草地,還有巨大的遊樂設施,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但,明明一切都不是了。惡魔變成的天使消散了華麗的羽翼,象征著罪惡與墮落的失樂園卻被陽光所包裹,空氣中是草木掩蓋的血的氣息。


    血?冰璃驚訝地看了看掌心,指尖上分明的沾著血漬。“啊,你醒了。”淩月曄走過來,終於鬆了一口氣。“嗯,怎麽了?”冰璃問道。她感覺到的,在她昏迷的時候有人用過大規模的魔法,大概是用於刪改剛才的記憶。不可以暴露身份的話,就不應該記得剛才發生過什麽事情,是這樣對吧?所以說,眼前的這些人,都是使用魔法的能力者嗎?冰璃看了看一旁不語的大家,除了櫻源·雪和洛璟琝是剛剛醒過來的以外,一起來的人居然都是能力者。他們也要瞞著嗎?他們都是好人吧。冰璃低下頭,默默思索著。


    冰璃站起來,看了看矢冰翊,是你來救我的嗎?她很想這樣問,但她不能,隻感覺指尖的學渣有些發燙,這樣的氣息,是他沒錯。不過說不說又有什麽關係呢?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注意到冰璃的目光,矢冰翊暗暗一笑。


    我說過的,保護你的,是我。不需要別人啊。


    “對了,我們怎麽睡著了?”洛璟琝問道。“是太累了吧。”淩月曄牽強的解釋令人無語,話說你會因為太累就直接倒下睡覺的麽?還有,你見過幾個人同時睡下來的麽?冰璃默默腹誹。“那,我們是要迴去了?”洛璟琝居然接受了這個牽強的解釋!“也好,我看雪也累了。我送她迴去,你們跟翊迴去吧。”淩月曄再次找到機會。我去!哥,你節*呢?淩月貞擦了擦汗。“璃小肥,待會兒我送你迴去。”矢冰翊笑笑。“貝依,我送你們迴去。”冰璃完全沒有注意到矢冰翊的話,直接奔向古月貝依和季賢。“帶上我帶上我。”洛璟琝舉手。“那也不介意一起走吧。”淩月貞也湊過來。


    “喂,矢冰翊,你不走麽?”洛璟琝衝他揮了揮手。“……”感覺在風中淩亂。我存在感就這麽低麽?


    “那你們也得等等我啊!”矢冰翊跟了上去,感情自己才是那個多餘的……


    “禰滄,剛才是看到天使了麽?”筠錦·舜晃了晃腦袋。“你是做夢了吧?”禰滄笑笑。除了能力者,不會有其他人會記得剛才發生的事,遊樂場還是遊樂場,隻是傳說中的天使大概不會再在這裏出現了吧。“是夢嗎?咦,我居然就這樣睡著了嗎?”筠錦迴過神來,從禰滄·瀮背上跳下來,“我剛才還在吃著什麽吧?”禰滄有些無語,“我背你走了那麽久,你醒來居然就是關心剛才吃了什麽東西嗎?”“不是關心剛才吃了什麽,是關心我睡著的時候正在吃的東西有沒有浪費掉。”筠錦認真道。拜托,不要用那麽認真的表情來討論這麽奇怪的事情啊。禰滄捂臉,你個吃貨!


    “禰滄。”筠錦喚著,看向禰滄,“真的是看到了天使哦,隻不過是假的天使。如果有一天,你也變成假的,那我該怎麽辦呢?”很認真的語氣,不是開玩笑,其實他大概的都知道一點的。筠錦身上的力量氣息是殘缺的,但這殘缺的力量帶給他的記憶卻是真的,不是沒心沒肺,隻是不想認真。“你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是假的?”禰滄隻是笑笑,有些時候,他也看不透筠錦的心思。“沒什麽了。你給我買雪糕吧。”筠錦伸出手。“……”禰滄捂臉,認真的樣子你能維持久一點麽,你個吃貨!


    一切還是一切,不變的隻有“一直在變”。這個世界有太多人,太多人有太多秘密,太多秘密太悲傷。


    很多時候我們都會選擇不去提起,怕是傷害別人,也怕是傷害自己。


    美麗的東西,褪去了華麗的舞衣,終究是猙獰的殘忍,那是誰都不能觸碰的陰霾。


    黑色的天使和白色的惡魔,你會選擇依靠誰?不,誰都不能依靠,若想要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活下去,你就隻能是孤身一人。人不該相信惡魔,惡魔也不該相信人,無論是怎樣,都會使他們步入毀滅。


    誰都不是誰的救贖,因為誰都是如此不堪,這便是道為“魔”。


    我們的王正在明白這些事實。


    我們的王即將成長。


    成長到足以和我們共談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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