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元年,二月二十日,注定是個不平凡的日子。廣陵公主在天還未亮就起床收拾起來,相王李沐給她的書信上的日期就是神龍元年的2月20日——也就是今天。今天他們將聯合大臣還有各個兵卒將士們一起,逼女皇的宮!

    晨光熹微,一眾首領已經聚首在相王府,左羽林將軍敬暉、右羽林將軍桓彥範、右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左羽林將軍李興宗四人已經換上甲胄,手拿佩劍,英武非常;鳳閣侍郎張柬之、鸞台侍郎崔玄暐、司刑少卿袁恕三人則是平常官服,隻是臉上隻有鄭重。

    相王道:“連續好幾個月我已經不曾上朝,所以不便出麵,今天我就在相王府裏為大家控製外麵的情況。廣陵、眾位大人,這件事就靠你們去實行,成功與否,也是掌握在你們手裏!”廣陵公主道:“皇兄放心!眾大人都知道事情輕重緩急,定然不會輕舉妄動。四位將軍也已經告訴我後唐的兵將,我們是去清君側,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相王吩咐相王妃端上來酒,眾人一仰脖子喝了,都摔了杯子,互相行禮道了保重便離去了。他們走後,莫雄才上前道:“王爺,馬車到了——”隨即在李沐耳邊低語一陣,相王便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去安排他住下,然後再過來迴我話,我有別的事吩咐你。”

    女皇今日又意料之中的沒有早朝,她在長生殿聽上官婉匯報一些瑣事,一邊張易之、張昌宗兩兄弟臥侍在側,一個翻開奏章,一個拿著已經朱筆批閱過的奏章看。突然,外麵小宮女進來道:“秉陛下,張柬之張大人、崔玄暐崔大人和袁恕袁大人在殿外求見。”

    一聽這三個人的名字,女皇放下朱筆抬起頭,喃喃問道:“張柬之?他們來做什麽?”隨後放開了聲音道:“宣。”

    小宮女出去,進來的就是女皇的三位大臣。張柬之等三人進來,一眼就看見伺候在一旁的張易之、張昌宗兄弟,三個人互相眼神交流一番,又看見上官婉看著他們咧咧嘴角,張柬之便心裏有數了,道:“陛下,您多日不上早朝,難以聽大臣們交流匯報,實在不利於政局穩定啊。”

    “陛下,二張兄弟迷惑聖心,擾亂朝堂,插手朝政,罪該當斬!臣等期望陛下能肅清朝堂,勤勉理政。”

    女皇本來神色淡淡的,聽了袁恕的話登時臉色絳紫,站起來喝道:“放肆!”這一聲喝嚇得張易之、張昌宗兩個人一屈膝就跪在地上,上官婉借著這個時機,悄悄從長生殿後門離開。女皇本身氣勢威嚴,又兼是真正發怒,這一聲喝出來,竟

    無人敢言語半分。

    這時,宮外通報的宮女硬著頭皮推開門,道:“啟稟陛下,廣陵公主求見。”女皇盯著三大臣看了一眼,淡淡道:“宣。”門拉了長長的一聲“吱呀——”,顯得格外突兀,然而在這個場麵中最突兀的還是廣陵公主的笑容。

    她的臉很像女皇的臉,端莊大方美豔不足,所以那笑容實在純淨透徹,放在一個二十幾歲的廣陵公主臉上絲毫不見突兀。她進來後,像是沒看見張柬之等人似的,直上前去,笑道:“母皇,廣陵來看您——原來麟台監大人和司仆卿大人在母皇身邊伺候著呢,怪道我和栗郎說母皇怎麽不召見我了呢,原來是兩位大人從中作梗,挑撥我們母女關係!”

    麟台監張易之、司仆卿張昌宗聽了,急忙磕頭道:“陛下明鑒,臣等就是有千萬個膽子也不敢挑撥陛下和公主之間的母女之情啊!”女皇抿著嘴沒有說話,那一雙眼就那麽輕飄飄的看著廣陵公主。廣陵公主心裏緊張的不行,卻在廣袖之下掐著自己勉強讓她保持冷靜,抬眼一看,就看見張柬之三人,便道:“三位大人,也是來和母皇控訴張易之和張昌宗的嗎?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忘恩負義之徒自古以來是得不到好下場的!”

    張易之、張昌宗聽了這話內含血腥之氣,也顧不得禮儀爬到女皇身邊一人一條腿就抱著哭喊道:“陛下,您可要救救臣啊,您要救救我們啊!廣陵公主要殺了我們!她要殺了我們啊!”廣陵公主和另外三人冷眼看著二張兄弟哭的昏天黑地,女皇慈愛的看著這兩個膚白貌美,恍若孫子一樣的男寵,道:“好好好……”

    然而她隻是坐在龍椅上說,除了拍著他們的背輕輕安撫之外,始終沒有其他動作。

    廣陵公主厲聲大喝:“二張兄弟禍亂朝綱,插手朝政,意圖謀反,罪該當斬!李將軍、敬將軍、桓將軍,給本宮拿下這兩個逆黨!”女皇喝道:“廣陵你放肆!朕還在這裏,你竟然勾結朝廷命官,逼朕的宮!”

    女皇話一完,長生殿其他八道大門在士兵的叫喊聲中赫然打開,兵卒手拿利刃包圍長生殿,從中李多祚、桓彥範、敬暉、李興宗四人步伐矯健,氣宇軒昂而來,與廣陵公主等並肩而立時手執兵器握拳下跪,齊聲道:“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女皇看他們無旨自起,終於從龍椅上起來,把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推到一側,目光細細難過底下的人,道:“朕的女兒廣陵公主、朕最倚重的大臣鳳閣侍郎張柬之、司邢少卿袁恕、鸞台侍郎崔玄暐,朕最信任的羽

    林衛將軍李多祚、敬暉、桓彥範、李興宗,嗯,很好。”

    底下七個人看了不免心慌,女皇便笑道:“怎麽不見朕的兒子廬陵王李賢和相王李沐?這樣人數才齊全啊,你們說是不是?”此時相王妃韋氏也進來,她聽到女皇的話,神色猙獰道:“母皇,您老了!這江山本來就是我李氏的,你也是時候還政了!”

    女皇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李氏?韋氏啊韋氏,你是在場的人之中最沒有資格說出李氏這兩個字來的,你不知道嗎?枉你還是相王妃,當個這麽久的王妃,竟然連自己的位置也擺不準,哈哈……相王呢!”

    韋氏氣的說不出話來,冷哼道:“你問相王?哈哈哈,相王殿下自然是在準備登基大典,取代你這個老婆子了!”廣陵公主聽了嗬斥道:“相王妃,請你閉嘴!”韋氏又是一氣,冷哼一聲一甩袖子不說話。張柬之道:“陛下,您年事已高,又被二張兄弟的花言巧語所蒙蔽,所以不曾發覺這兩個逆賊的反心,而公主殿下心係陛下,臣等又意欲為陛下盡忠,深知陛下不會聽取臣等隻言片語,所以隻好出此下策,期望陛下海涵!”

    女皇道:“閣老真是高瞻遠矚,好,好的很!向朕推薦了你這個忠於李唐宗室的人才,好啊!”廣陵公主聽了,道:“母皇……”韋妃聽了又喊道:“公主殿下,慎言!”廣陵公主終究把話吞了迴去,狠狠地剜了韋妃一眼。

    此時相王李沐也進來,抱拳行禮:“兒臣……參見母皇。”女皇有些脫力,道:“相王——來了。”李沐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女皇坐起來,趴著龍椅的扶手,道:“朕現在隻想知道,是誰給你們宮裏的內應。”

    女皇話一落,眾人分開兩邊讓出一條路,一個妍麗的女人通過這條路走到台階底下,跪下行禮道:“婉兒——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官婉?”女皇看見她突然顯得頹喪,又看著廣陵公主,笑道:“好啊好啊,婉兒,你也算是給你祖父上官儀大人,報仇了吧?”

    上官婉起身,抬起頭道:“陛下,婉兒多謝陛下對婉兒的賞識提拔之恩。隻是陛下,您已經老了,縱然您再怎麽信任寵愛婉兒,也保護不了婉兒一生。婉兒是女奴出身,在宮裏這個吃人的地方無依無靠,婉兒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投靠相王殿下!”

    女皇蒼老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哀傷——和笑意,道:“你又有什麽錯呢?不過是個想在這深宮之中活下去的可憐人罷了!婉兒啊婉兒,朕早說過你有大才,如今你已經

    是前途不可限量了。朕,也累了,這麽多年的工作朕已經累了。要不是朕最信任的你們逼宮,朕也無心再當這皇帝了。朕原本就決定將皇位傳給皇嗣,誰知你們如此心急,等了二十多年卻連幾天也等不了啊。朕累了,朕累了,累了……”

    女皇拖著年邁的身體進了偏殿,在場的人都靜默了約摸一盞茶的時間,張柬之看著二張兄弟的眼神頓時如刀子一樣淩厲起來,道:“李將軍,還不快令人把二張逆賊抓起來!”

    李多祚聽了,擺手喝道:“將張易之、張昌宗二逆黨抓起來!”拿刀的兵卒烏呀呀一窩蜂上去,將曾經風光無限的麟台監張易之、司仆卿張昌宗按倒在地。張易之、張昌宗二人,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為了活命嘴裏還在大叫著“陛下”,李多祚嫌他們驚擾廣陵公主和相王的駕,命人直接在兩個人的嘴裏塞了一塊看不出顏色的破布,才堵住他們的嘴。

    廣陵公主和相王相視,兩人的眼裏似乎都有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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