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後,眾大臣看來俊臣的眼神就是像在看一個傻子一樣——不說廬陵王李賢、相王李沐是皇帝的親生兒子,隻說廣陵公主一日比一日得皇帝寵,他就不該拿這些人開刀。然而大臣有大臣的理由,他來俊臣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這一切源自於來俊臣特殊的身份——他不僅是一個低級的官員,更是一個酷吏。酷吏,他們殘暴不擇手段,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為了他們的目的不擇手段,為人們所不齒。來俊臣、周興等一眾酷吏是女皇栗曌用來穩定她的政治統治和工具,因為女皇並不需要滿腹經綸的文官來管理犯人,所以周興、來俊臣等酷吏沒有多少文化水平,出身更差。

    來俊臣甚至都不知道,他該叫哪個男人為父親:本來,來俊臣的母親是來賭棍的妻子,來賭棍愛好喝酒賭錢,敗給了一個蔡賭棍,來賭棍沒有錢賠給蔡賭棍,蔡賭棍就提議讓他把他的妻子來母送給自己抵債,來賭棍道德沒有什麽下線就答應了,而來母在跟了蔡賭棍之後一年之內就有了孩子,這就是來俊臣。這個孩子不知道是來賭棍還是蔡賭棍的,所以兩個男人誰也不願意養他,來母給他起個名字,偷偷把他撫養長大了。這樣出身的人,任職酷吏是最好合適不過的。

    因為他從小,就看見了人性的醜惡和黑暗。所以對付起來那些反對女皇的人,從來都不會心慈手軟。而一年兩年的過去了,反對女皇的人越來越少,他這個酷吏能使用的地方越來越少,他唯恐有一天他會“失業”,然後被女皇帝拋棄,所以他想著既然沒人造反那麽他來創造一起謀反案,於是他就把包括廣陵公主、廬陵王、相王等等和女皇關係親密的人都拉了進去。

    女皇栗曌,知道這些兒子女兒們沒那個膽量敢造她的反,所以她一看到這個奏折就把它摔給了來俊臣,隨即退朝,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也沒當迴事兒。可是,這種事情禁不起看者有心——廣陵公主、相王等一眾在京人員誰還敢安心待在府裏?女皇年邁,聖心難測,誰知道會不會早已經對他們心存顧慮。

    廣陵公主還坐立不安的在公主府和栗攸暨商量該怎麽辦,相王府的管家就來了。廣陵公主猜到相王府管家的來意,趕忙讓海管家請了進去。對方來的是相王府的老管家姓莫名雄,在相王府是德高望重第一人,所以廣陵公主也是尊敬有加不敢怠慢,讓她身邊的大丫頭念春請他去了花廳,就和栗攸暨商量著來了。

    “莫爺爺,您怎麽親自來了?倒讓廣陵受寵若驚呀。”花廳內,一個頭發黑白摻雜、穿著十分幹淨、平整交領

    袍子,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慈眉善目,身後跟著兩個年輕的小廝。莫雄是跟過太宗皇帝的老人,又因他潔身自好名聲清廉,所以十分受人尊敬,就是女皇栗曌見了他也是尊敬的,就不用提廣陵公主了。

    栗攸暨笑道:“莫爺爺,坐吧。您年事已高能來已經是很不易了,如今還這麽勞累。”說著就扶了他坐下,然後自己和廣陵公主坐在對麵,讓忍冬去泡了一壺好茶上來。莫雄道:“這不是小子們嘴巴笨,我怕他們說的不及我清楚,到免得公主和駙馬焦急。”廣陵公主笑道:“莫爺爺也不該這樣想,好歹應該帶出幾個人來,也讓自己休息休息。”隨後又道:“莫爺爺說話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守口如瓶,也怪不得皇兄信任。”

    說完這些無關緊要的話,廣陵公主便正色道:“皇兄特意派了莫爺爺來,是對來俊臣誣告我們謀反有什麽想法嗎?”莫雄道:“公主,主子想的是,我們聯名上奏陛下,狀告來俊臣誣陷我們這些地位非凡的人,公主以為如何?”廣陵公主和栗攸暨交匯了一下眼神,才說道:“可是,母皇她十分倚重酷吏,怎麽會……”

    一聽這話,莫雄站起來笑道:“公主和駙馬再怎麽聰明伶俐,也還是小,很多事情公主和駙馬看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的:公主、駙馬想想,陛下執政以來重用酷吏為了什麽?那是因為陛下她想穩定政治,用暴力手段震懾那些對她登基不滿的人。而今塵埃落定,陛下那麽聰明的人已經意識到其實再無酷吏使用的餘地——”

    “但是,酷吏為她的政治起到穩定作用,是她的功臣,所以她沒有理由處決這些已經多餘的人,否則就會遭到天下人詬病過河拆橋……”

    栗攸暨又接道:“而這次來俊臣誣告母皇的眾位兒女子侄,肯定惹到不少人,我們聯合署名上奏請求母皇處決來俊臣,不僅僅是替我們除掉一大患,還為母皇、為天下人除掉了一個毒瘤,或許母皇……真的會考慮我們的意見?”

    莫雄聽了這個一點就透的夫妻檔的話,點頭說是。突然,廣陵公主想到兩個人,對著栗攸暨,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來四個字。

    ——二張兄弟!

    張易之、張昌宗二兄弟現在在宮內混的風生水起,因為這兩兄弟美貌體貼,溫柔可愛,女皇對他們既是兒子又是情人,這種感覺讓女皇覺得新奇不已,二張兄弟也自己爭氣有上進心弄清楚女皇的脾氣對症下藥,很快就取得了女皇的寵愛。

    張昌宗常常跪坐在女皇腿邊,張易之則常常背手付立

    ,或者走來走去。張易之、張昌宗得了廣陵公主的手信兒,也是要忠人之事的,所以張昌宗便斟酌用詞道:“陛下,臣聽聞來俊臣上書揭發相王殿下和公主殿下等人謀反,陛下心裏是怎麽想的呢?”女皇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這是廣陵要你問朕的?”

    張昌宗一愣,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張易之便歎了一聲,道:“陛下當真明查秋毫,什麽事都瞞不過陛下。的確如此,王爺、公主殿下聽聞那大膽的奴才上奏,但是又怕陛下多心多生嫌隙,所以讓我們兄弟兩個探探陛下口風,給公主一個迴信兒。”張昌宗有些責怪的看了一眼張易之,道:“王爺和公主憂慮的進食無味食不下咽,坐立不安,又怕陛下偏聽偏信,信了那小人的話真對您的親兒子女兒生了嫌隙之心,所以想知道陛下的心思,好心安。”

    女皇道:“也罷,朕好歹給他們個準信兒讓他們別這麽憂心至此。你迴頭寫個手信給廣陵,就說朕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知道他們沒這個膽子敢造朕的反,隻是來俊臣去向如何,就把握在他們手裏了。”女皇看這兩個愣頭青不大明白,失笑道:“你給他們說了,他們自然會明白,不用你們兩個費盡心思猜測我的意思。”

    張易之、張昌宗兩個人惺惺的看了彼此一眼,無奈的退下去了。迴頭把女皇的意思給廣陵公主說了,廣陵公主就趕緊讓海管家去相王府給李沐說了,這才都放下心來,這個很明顯女皇是站在他們這邊的,既然如此,那麽他們還有什麽好顧慮的呢?

    翌日,相王李沐、廣陵公主、栗承嗣等就一起聯名上奏要求皇帝順應民心處死酷吏來俊臣。大殿之上,來俊臣這次看到他冒犯了不該冒犯的人,以致人讓她都像是在看死人一樣,不禁讓他脊背發涼,站立也不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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