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山:“……”你猜我信不信。  -  西池離澤蕪不遠,開車不過兩個半小時車程。除去綠茶之鄉之名的美名,西池還是個旅遊景點,坐擁奇山怪石,保有古寺古塔,其山水風景頗具名氣。  作為綠茶之鄉,西池的春茶吸引了全國乃至全世界愛茶的茶客來此。每年春茶季,都會有不少愛茶之人尋訪至此,還有人會直接尋到茶農家裏住下來,與茶農一起采摘、炒茶,親自參與春茶的生產,這些人被稱為茶農的“茶親”。不僅可以品嚐到早春第一道茶,還能體會茶葉生產背後的艱辛與甘苦。  這些茶客裏有單純愛茶隻為嚐新而來的,也有像孟遲這種做茶葉生意的商人。  孟遲剛學茶藝的時候,每年都會在這裏泡上一個月。最初孟遲是住在他的師公,也就是楊正風的茶藝師父家裏,後來師公搬到了青峰山半山腰的青峰寺裏清修,孟遲就開始住旅店。  這些年他在西池認識了不少茶農,也算是成了某些茶農的茶親,江紅就是其中之一。  前些年江紅嫁了人,用夫家自建的兩棟小別墅開了間民宿。別墅空間很大,附帶的花園也很廣闊,江紅十分有生意頭腦,搭了個別致的棚子,隔出一個空曠的大廳,又將花園稍作打理,就這麽弄了個露天茶館,供來往的旅客歇腳喝茶。  每年這個時間,她都會留一間屋子出來,給悠然茶館前來收茶的人住,見今年來的人是孟遲,江紅笑得嘴都合不攏。  “你在我這住了三天,這三天生意比之前都好。”  孟遲午睡醒來,已經是接近黃昏了,他打著哈欠走進院子,就瞧見擺在外麵的藤椅幾乎都坐滿了旅客,大多是年輕人,有男有女,三三兩兩地喝茶聊天。  “這些來寫生的大學生,年年都住在隔壁的青旅酒店。”江紅嘖了一聲,“要不是我這地兒小了,這錢哪能讓他們賺了去?”  孟遲笑了笑,就又聽江紅說:“不過倒是有幾個帶隊老師住在我這兒了,還有個大帥哥!”  “真的假的?”孟遲看了一眼江紅發光的眼睛,“比我還帥?”  江紅打量了一番他的臉:“你倆不是一個類型,沒法比。”  孟遲挑眉,江紅又說:“我剛從廠裏拿來的新茶,你要不要來泡一壺?”  瞧見大廳裏空置的茶桌,孟遲哪兒能不明白她打的什麽主意,他哼笑一聲道:“紅姐,我泡茶可不便宜啊。”  “嘖,”江紅佯裝嗔怒,“免你三天房費可以了吧。”  孟遲哈哈笑了起來:“開玩笑的,你把你茶園的頭道茶都留給我就行了。”  江紅連聲說“好”,把店裏放著的流行歌曲換成了輕緩的琵琶樂。  孟遲往茶桌前一坐,便吸引了很多目光,等到他泡茶結束,門外停留的旅客不減反增。  江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一個勁兒地推銷她自己做的果茶。  泡完茶,孟遲一邊品茗,一邊欣賞著院子裏夕陽籠罩著的春色,夕陽西下,春色靜謐,浮躁的心情也隨之變得安寧。  直到聽到腳步聲向他的方向靠近,孟遲才轉過頭看了一眼,然後平靜的雙眸便出現了驚訝的情緒。  他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鬱庭之。  “鬱……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孟遲險些沒能控製住聲調。  鬱庭之卻是神色平靜:“我不知道。”  “嗯?”孟遲不相信地挑起眉梢,“那你為什麽會在這?”  鬱庭之:“追……出差。”  孟遲:“……”我怎麽那麽不信呢?第31章 靈活  西池作為頗具名氣的旅遊景點,水綠山青,風景如畫。每一年春季,都會吸引各大高校的美術生和繪畫愛好者前來寫生采風。  看到鬱庭之出現在這裏的那一瞬間,孟遲除了錯愕以外,其實心裏是有一點驚喜的,很細微,細微到他自己都沒發覺。  而當他聽說鬱庭之是來出差時,他心裏不免持懷疑態度。孟遲聽陳彥提過,澤蕪大學藝術學院大一新生的確每年都會來這裏寫生,但鬱庭之是特邀講師,照常理來說,他是不會被外派教寫生的。  所以有那麽一刹那,孟遲覺得鬱庭之會在這裏,是因為他,但很快他就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  鬱庭之的確是來出差的,住在隔壁青旅的大學生,有一半是他帶來的。  雖然他們住在同一家民宿,但因為兩人工作不同,作息錯開,幾乎很少見麵。  為了管理西池的茶葉市場,政府特地建了一個春茶市場,供西池的茶農們在此銷售幹茶。市場開市的時間是在清晨,所以孟遲每天都得早起,先去市場轉一圈,找到合適的茶葉,便會跟著茶農去他們的茶山看一看,下午或是晚上,則根據情況去茶廠等著收剛製作完成的幹茶。  每天早出晚歸,倒沒什麽機會和鬱庭之碰麵。  不過西池就這麽大的地方,沒過兩天,孟遲就在西塘湖遇上了鬱庭之。  西塘湖算是西池很有名氣的一處景點,湖水碧綠,猶如一塊綠寶石嵌在綿延的山脈之中。粼粼水麵飄著稀薄的霧氣,那些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露出其中隱藏著的幾朵花骨朵,空氣裏都是清新的春日氣息。  孟遲剛把他從市場收來的好茶寄迴澤蕪,閑來無事,便不好辜負這片美景,他獨自一人沿著湖邊慢悠悠地轉著,打算轉完正好去附近有名的小吃店買桃花酥。  他一路走走停停,偶爾舉起手機拍幾張風景照。  鏡頭裏有人泛舟,有人停留,瞧見湖邊擺著的一排排畫架和揮筆作畫的少男少女們,孟遲停住目光,下意識地往四周看去,然後就在湖邊的一棵柳樹下,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鬱庭之。  到了四月,氣溫有所迴升,不再需要厚重的冬日棉服。鬱庭之穿了一身淺灰色的休閑西裝,內搭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外衣寬鬆卻不累贅,反添幾分隨和。他坐在長椅一側,上身微微後仰,目光遠眺,安靜地看著前方朦朧的湖麵。  柳條在他頭上隨風搖蕩,陽光也在閃耀,一隻白色的鳥兒飛了過來,盤旋一陣便落在了長椅的另一側。  飛鳥入鏡,便將這幅畫麵變得更有詩意,孟遲下意識按下了快門,旋即覺得自己偷拍的行為不妥,收了手機,但餘光裏,四周不少舉著相機的遊客也都將鏡頭對準了鬱庭之所在的方向。  “鬱老師——”  一道年輕的女聲響起,驚飛了鳥兒,也讓靜坐的鬱庭之聞聲側眸。  她大概是繪畫遇到了困難,孟遲看到鬱庭之起身走了過去,從那名女學生手裏接過畫筆,坐在了學生的椅子上。  沒一會兒便有不少學生放下手裏的畫筆,起身走過來圍觀。  就連不少遊客都停下腳步圍了過去,等孟遲走近時,鬱庭之已經被完全遮住,隻能聽到學生們嘰嘰喳喳地說著“臥槽,真牛,還能這麽畫?”“鬱老師帶隊,我們真是賺翻了!”之類的話。  孟遲聽了一耳朵的彩虹屁,心說天才就是天才,正當他不打算繼續湊熱鬧,去買桃花酥的時候,鬱庭之畫完起身,從人群裏走出來正好看到他。  “孟遲。”聽到這聲唿喊,孟遲立刻頓住腳步,迴頭就看到鬱庭之在一眾學生的注目禮中朝他走來。  “這麽巧,你在這寫生啊?”孟遲先發製人,表現出自己剛看到他的樣子。  “嗯。”鬱庭之輕笑一聲,“你在這裏幹什麽?”  “剛從市場出來,隨便轉轉。”孟遲說。  鬱庭之點了點頭,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往前走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後投來的視線太多,孟遲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兩人之間的氛圍彌漫著一絲尷尬。  “你每年都會到這裏收茶嗎?”鬱庭之主動挑起了話題。  “嗯。”孟遲點頭。  “會待多久?”鬱庭之問。  孟遲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不確定,可能半個月,也可能一個星期。”  鬱庭之點了點頭:“你每年都來,那你對這裏值得一玩的景點應該很了解。”  孟遲:“也沒有,畢竟每次來也不是來玩的。”  鬱庭之轉頭看了一眼孟遲,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和這幾天忙碌留下的倦態,他忽然停住腳步,正想開口的時候,身側忽然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  兩人循聲轉頭,便看到湖邊的草坪上蹲著兩個穿著裙子的女孩子,其中一個高舉雙手,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另一個則是拿著火腿腸,而在她們麵前,則是一隻弓起腰背,目光警惕的狸花貓。  “它生氣了,不能摸。”拿火腿腸的女孩子對另一個說。  “啊,嚇我一跳。”那女孩心有餘悸地收迴手,那隻狸花貓卻不再受火腿腸的引誘,對她倆不理不睬。  “你知道怎麽才能哄好生氣的貓咪嗎?”鬱庭之收迴視線,看向孟遲,忽然問道。  “啊?”孟遲一愣,心說你問我?  “我的貓咪對我很冷淡,我不知道要怎麽哄好他。”鬱庭之說。  孟遲哦了一聲,旋即想起鬱庭之在朋友圈發的那隻小黑貓。  “你問我不是白問?我也沒養過貓。”孟遲說,“你應該去問宋瑉,他養貓。”  “是嗎?”鬱庭之停下腳步,陽光正好將他淺色的眼瞳照得透亮,他忽然又問,“你和宋瑉最近聯係多嗎?”  孟遲一愣,旋即想起來那晚之後他就沒和宋瑉有過聯係,而他也沒想起來要去聯係宋瑉,反而總是迴想起那晚的荒唐。  就在他愣神的這片刻,注視著他的鬱庭之又從嗓子了發出一聲疑問。  孟遲迴神,隨口說:“還行,怎麽了?”  “沒什麽,就隨便問問。”鬱庭之仍然盯著孟遲他,似乎想要從他的微表情裏分析出他在想什麽。  孟遲拿餘光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都拒絕他了,還關心他幹嘛?”  “拒絕?”鬱庭之頓住腳步,疑惑問道,“我拒絕他什麽了?”  “酒吧那晚……”說到這,孟遲驀地住了嘴,明明是自己說的那晚就此揭過,偏又提起,徒生尷尬。  孟遲想就此打住,將他細微表情盡收眼裏的鬱庭之卻沒打算輕易揭過這茬。  “你那晚是和宋瑉在一塊?”  這問題可以說是明知故問,甚至鬱庭之還猜到這個所謂的拒絕,應該就是他和佘山聊天的內容被他們聽到了。  看了沉默的孟遲兩秒,鬱庭之又開口道:“那你送我迴去,豈不是把宋瑉一個人留在酒吧了?”  腦子裏被藏起來的記憶又開始作祟,孟遲想要把它們按迴去,但因為是自己主動提起的,他也不能不客氣地讓鬱庭之閉嘴。  隻能嚴於律己寬以待人。  孟遲說:“沒有,陳彥送他迴去了。”  想到那天在火鍋店看到他倆相談甚歡的場景,鬱庭之又問:“你和陳彥是怎麽認識的?”  聞言孟遲眉梢微挑,側眸看向鬱庭之,臉上露出慣有的笑容:“鬱老師,你查戶口呢?”  “沒有,隻是想多了解一下我的學生。”  “……”  “你學生的確需要你這個好老師,”孟遲點頭,餘光瞥了一眼湖邊那些時不時往這邊偷看的學生們,“上課去吧,我有事,先走了。”  與鬱庭之分手之後,孟遲去了賣桃花酥的小吃店,看著門口排起的長龍,孟遲歎了口氣,晌午的日頭高曬,他實在懶得排隊,便直接打車迴了民宿。  洗了澡又補了一覺,再起床隻覺神清氣爽。江紅公公送來了兩條肥美的鯽魚,叫他晚上一塊吃飯,孟遲也就沒有出去覓食,坐在院子裏看跟魚一並送來的兩個小娃娃鬥嘴。  這倆都是江紅的侄子,雖然年紀差不多大,但身高已經拉開了半個頭的距離。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爭強好勝,有用不完的精力,從攀比玩具庫,到比拚才藝技能,一言不合就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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