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有人大力扯住洛寧的手臂,她覺察不對勁。


    明川,從來都與她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從來沒這麽粗魯地對待過她。


    可是洛寧的一隻腳已經踏進車裏,後腳也抬起,她整個人因為拉拽,重心不穩地栽進後車座,上半身也因為對方的力道強大,直接砸向那人。


    怪她大意,沒看車牌。


    意識到危險,洛寧咬牙退身,勉強穩住身形的同時猛地借力揮拳,對方似乎早料到她會這樣,利索地輕閃頭微挪身。


    拳頭打空,洛寧纖細的手腕被強勁的大掌擒住,那人似乎被洛寧柔韌性很好的動作取悅,竟然在笑出聲的同時,用力地往懷裏拉她。


    拉她?!


    危險的信號在洛寧的腦袋裏炸響,可她處於被動,除了揮起另一隻手臂,也隻能弓背縮身,便再做不出什麽有攻擊性的動作。


    慌張中,洛寧已經被卡在了前後兩個車座中間,動彈不得。


    都怪柳正,他送出門時說話的模樣,很像顧北岸,洛寧這才走神,結果被算計。


    車裏,充斥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這,並不是明川的車。


    眼前……一張與明川八分相似的臉,在陰暗中放大。


    光頭,龍額,丹鳳眼,薄唇,方下巴……在路燈一閃而過的光影裏,丹鳳眼的淚痣明晃晃,顯出一種危險又懾人魄的陰鷙美感。


    停。


    洛寧收斂花癡的心思,注意到“明川”也在打量她。


    剛才撕扯,口罩滑落,洛寧的整張俏紅的小臉正映在對方的丹鳳眼裏。


    因為距離太近,對方身上古龍水和煙草的味道有些嗆,洛寧輕咳退後,後背卻撞在了冷硬的車門上。


    洛寧的驚慌,對方悉數看在眼裏。


    “開車!”


    那人似乎被洛寧的受驚嚇的模樣取悅,竟然笑著命令。


    對方開口說話,洛寧這才從他略帶滄桑感的聲線裏,辨別……他,好像不是明川。


    可是,平時總戴著的禮帽呢?


    洛寧在狹窄的車後座裏,半蹲在車門的一角,轎車啟動,她努力不讓慣性衝撞,警惕地扯迴自己的手臂,努力地拉開與那人之間的距離。


    就真的很想罵人。


    時隔幾天,眼前的“明川”就看著有點不一樣。


    不知道咋了,洛寧心裏有點害怕。


    揉著剛才被扯疼的手臂。


    洛寧眉心擰成川字,黑亮的大眼睛凜出寒意。


    “喂,你幹嘛搞成這個死樣子。”


    沒穿西裝,頭發也沒了,眼前的“明川”穿著的是一套灰藍色的中山裝,衣襟並不鬆垮。


    對方被罵,丹鳳眼意味不明地閃亮。


    洛寧:怎麽覺著,他的眼神挺陰森的呢?


    “模樣俏麗,說話的聲音也好聽。”


    他似乎並不怕洛寧繼續攻擊,竟然放鬆地並輕拍手邊的皮座,“過來坐。”


    坐,他個大光頭呀!


    洛寧在心裏問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然後突然發現,眼前的男人和明川的聲線雖然很像,卻多了那麽一點粗啞。


    “停車,放我下去。”


    對方像是聽見了什麽天方夜譚,竟然笑得更大聲。


    “上了我明十一的車,你還想下去?”


    對方輕撚兩根手指,摸出一支香煙,拿起金屬質感的打火機遞給洛寧,“給哥點煙。”


    洛寧內心猛啐。


    果然,他不是明川。


    她沒接打火機,也沒敢真的衝那人吐口水,因為光影又閃過的時候,她清楚地看見對方身邊的車座邊放著一堆砍刀、斧頭、鐵棒的一類東西。


    那些武器上麵,多多少少都帶著血色。


    洛寧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聞到的氣味是血腥味!


    眼神流轉,仔細再看。


    眼前的男人不僅是光頭,額角還很光潔。


    明川的額角是一道傷疤的。


    壞了,這是上了賊船了?


    不,是賊車。


    怎麽辦。


    煙氣騰起,對方感覺到洛寧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打晃,明十一輕勾嘴角,“姑娘,哥看中你了,跟著哥,哥會給你買漂亮衣服和漂亮包包。”


    洛寧:……


    罵他祖宗十九代!


    嘴角越扯越平。


    洛寧發現這輛車轉過街角,後麵跟上了一串大約七八輛同款的黑轎車。


    心裏咯噔。


    北縣,傾全縣之力,也沒有這麽多輛的黑色轎車。


    她也從來沒見過明川帶著這麽多的車出門。


    就太過招搖了。


    而且,明川向來不會在她麵前吸煙。


    之前二人同乘一輛車,也從來沒在車裏吸過煙。


    那股煙草味中,隱約充斥的古龍水味道,也很陌生。


    明川不用古龍水。


    眼前的人,真的不是明川。


    心口驀地微震。


    眼前這男人不是明川,那明川在哪?


    他把明川怎麽了?


    亦或者,眼前的男人這是要找明川打架?


    洛寧的腦海裏,就閃過明川那張平時總是很欠揍的臉。


    就真的很為明川擔心。


    車行轉彎,方向是藍月亮。


    這條街,洛寧走過無數次,她自然認得。


    怎麽辦?


    這個時間,藍月亮營業,萬一對方真的是去砸場子的,瞧著這不怕死的模樣,會鬧出人命的。


    洛寧看著對方微微地扯動下嘴角,露出個不像笑的笑。


    她也是天人鬥爭好一會兒,這才想出了一個主意。


    對方嘴唇又勾,丹鳳眼裏已經有了光彩,“才兩分鍾不到,就改主意了,跟著哥,哥不會虧待你的,房子、車子、票子,多的是。”


    對方長臂伸展,嘴角虛虛地吐出煙氣,他想把洛寧拉進懷裏。


    洛寧推開他的手,努力讓自己鎮定。


    “我,跟你談筆生意。”


    洛寧試探開口,對方顯然有些意外,眼裏的光焰熄滅,“不談。”


    嘴上拒絕,但對方身體後仰的同時,也已經側過了耳朵。


    洛寧起身,讓自己側著半邊身子淺淺地搭在車座上,盡量與那男人離的遠一點,剛才別扭的姿勢,讓她腳麻。


    “我看,你這是要去打架吧?”


    明十一眼神晃過,看著洛寧,等待下文。


    洛寧勸道:“對方給你多少錢,我給你二倍,你迴去裝裝樣子,就說你已經動過了手,便能得三倍的收入,又沒有傷亡。”


    “你養這麽多兄弟,總歸是要吃喝的。”


    洛寧的眼神已經在對方腳邊的那堆東西裏掃過,一把鋼刀的手柄正衝著她這邊。


    隻要她夠快,一定能拿到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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