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位衣著時髦的年輕漂亮媽媽,牽著一個打扮精致的五六歲美麗小女孩,小女孩手中牽著一條繩子,繩子另一頭係著一隻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細腿小狗!


    小狗一路走一路嗅著地麵,到垃圾桶旁邊,還側著腿撒了一點尿。小女孩看見我,對她媽媽說:“媽媽,你看這個漂亮哥哥,像那些髒老頭一樣翻垃圾桶!真丟人啊!”


    時髦的年輕漂亮媽媽說:“小雅,別亂說話!這一看就是農民的兒子!家裏沒錢,可能上學的學費都交不起,放國慶節假來勤工儉學的!”


    小女孩說:“這個哥哥太可憐了吧!家裏窮得來翻垃圾桶!”


    看著她們母女遠去的背影,恥辱的淚水,在我眼眶裏打轉,拚命的想往下掉!


    農民的兒子,就該你們城裏人看不起嗎?太侮辱人了!農民怎麽了啊?沒有農民,你們城裏人吃什麽?沒有農民來蓋樓,你們住什麽高樓大廈啊?沒有農民打掃街道,你們城裏將是垃圾橫飛!沒有農民就沒有你們的優越生活,更沒有你們這種優越感了!


    在剛才母女倆眼中,覺得農民就是最底層的人,最窮的人,最低賤的人!社會上很多人看不起農民,哪怕他們爺爺輩的就是農民,他們依然看不起農民,歧視農民,甚至某些場合欺負農民!這是教育的失敗嗎?這也許是社會發展的必然一部分吧!他們把人性的醜陋展現得一覽無餘!城裏人有體麵的工作,每個月有高於農民無數倍的收入,吃好的穿好的,理所當然就認為他們自己是“上等人”,認為農民是“下等人”!


    我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眼眶的眼淚順著我的手背往下流。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同樣的十六歲,我背井離鄉在國慶節這天開始撿廢品,為了不被餓死!同樣的十六歲,李建被殘忍害死,和莫華英長眠地下一年多了!同樣的十六歲,李勁羅平幾個人,幾個殺人兇手,幾個長期校園霸淩者,殘忍害死了李建,現在依然錦衣玉食,喝酒吃肉,每一學科都不及格,同樣上高中!我感到很悲哀,很無奈!


    我拿著裝廢品的蛇皮口袋,繼續往前麵街道探索,特別是有些角落裏,不經意的就能撿到一些礦泉水瓶子和易拉罐。看見垃圾桶我就要看一下,走過五條街後,我的蛇皮口袋已經裝了三分之二!


    我又繼續找了三條街,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我的口袋已經裝不下了,口袋都滿得係不上繩子了!我把鞋帶解下來一條,用鞋帶金屬頭穿透蛇皮口袋的口子,用鞋帶把口封了起來。我把一大口袋的廢品,扛在肩膀上。其實一點都不沉,才五六斤重的樣子,隻是塊頭太大了!


    我扛著一大口袋廢品,穿過來時的路,迴到和周永林約好的地點!已經快淩晨一點了!


    周永林早已經等候多時了!他說:“袁俊,迴來了啊!我還以為你跑得太遠,找不到迴來的路了!”


    我還沒有迴答,他看見我扛著滿滿的一大口袋,一隻腳的鞋帶也解下來綁蛇皮口袋的口子,他竟然“嗬嗬”的笑了起來!


    我看他笑,我也傻傻的跟著笑。


    周永林說:“你笑什麽啊?傻小子!你看看我怎麽弄的!”


    我放下蛇皮口袋,看向他的口袋。他隻有半口袋。我說:“周爺爺,我比你多一半啊啊?”


    周永林說:“你過來打開看看啊!”


    我過去打開他的口袋,我愣住了!他半口袋,全是密密麻麻的踩癟了的礦泉水瓶子和踩癟的易拉罐!這樣看起來他應該比我多不少!


    周永林說:“把你的倒出來,我幫你踩癟吧,你這樣不好拿!”


    我解開蛇皮口袋上的鞋帶,把一大口袋廢品全部倒了出來,地麵上堆一大堆!初步估計,最少有一百個!還有十幾個易拉罐!


    隻見他把地上礦泉水瓶子的蓋子擰開,一腳踏上麵,動作幹脆利落,一點都不像六十多歲的人!隨著他腳踏上礦泉水瓶子,發出“哢”的一聲,礦泉水瓶子立馬就扁了。接著,他又把蓋子擰上。


    我也按照這種方法,兩個人沒有用多長時間,就把一堆礦泉水瓶子和易拉罐踩癟了。我們把踩癟的礦泉水瓶子和易拉罐,裝進口袋裏,我一看,傻眼了!隻有四分之一口袋多一點!這麽少就不用鞋帶係了,我把鞋帶係迴自己的鞋上。


    我看看我的顯得這麽少,周永林的半口袋,我的說:“周爺爺,你怎麽撿這麽多啊?看起來比我多一半!”


    周永林說:“你是怎麽撿的啊?”


    我說:“我一路走一路看,犄角旮旯有時候也有礦泉水瓶子,垃圾桶也有!”


    周永林問:“垃圾桶裏麵,你怎樣撿的啊?”


    我說:“我低頭側臉先用眼睛看一下,礦泉水瓶子或者易拉罐在垃圾桶什麽位置,然後伸手把礦泉水瓶子和易拉罐,從垃圾桶裏麵撿出來!”


    周永林說:“那垃圾桶下麵的你翻找沒有啊?”


    我一聽,還要用手翻找垃圾桶下來,那多惡心啊!我搖搖頭,說:“沒有翻垃圾桶下麵的!”


    周永林說:“有時候垃圾桶下麵也有不少廢品!就是髒了一點!既然都到這一步的人了,還怕什麽髒啊?”


    我突然想起,我父親也是十六歲,靠撿廢品養活三位叔叔,還供他們都上完初中。那麽難的日子,不知道父親是怎樣挺過來的!後來誤入小偷圈子,幫忙放風看安全,再後來被迫和人販子陳懷道和陳懷德合作,他肯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後來帶母親逃跑,舉報人販子將功補過,為今後姐姐埋下了禍根,導致兩位姐姐被拐走。我一定要找到這兩個人販子,找到大姐二姐,我要讓人販子付出代價!如果法律懲罰不了他們,我用我的方式來懲罰他們!


    “你又在想什麽啊?愣呆呆的出神!”周永林問道。


    我說:“沒什麽,我想起我爸爸媽媽和兩個姐姐!”


    周永林說:“你有兩個姐姐啊?你都這麽俊俏,她們一定很漂亮吧!”


    我想到兩位姐姐現在生死未卜,就算活著,也是吃盡了苦頭!我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周永林說:“袁俊,你怎麽了啊?好好的怎麽哭了啊?”


    我傷心抽泣了一會兒,問道:“周爺爺,這個縣城的每個地方都留下了你的足跡,你聽說過陳懷道和陳懷德這兩個人嗎?”


    周永林說:“我平時都是打聽我女兒,從來沒有問別人的名字,怎麽了啊?”


    我說:“其實我不是響洞鎮人,我家也是大巴縣的!我大姐今年二十了,被人販子拐了快三年了!我二姐今年十八,在今年暑假,被人販子搶跑了!我大姐二姐都特別漂亮,被村裏人認定為村花。我知道人販子就是陽縣的人,叫陳懷道和陳懷德。但是我不知道他們家庭的具體地址!我這次專門來尋找人販子,想打聽到我大姐二姐,到底被賣去了哪裏?我要把她們找迴家!”


    周永林聽我說起,原來是同病相憐之人!被人販子拐騙了親人之後的痛苦和傷害,沒有人能比他有更深的體會了!他此刻也想起了女兒,頓時也雙眼含淚。他走到我麵前,用皺巴巴髒兮兮的手背,幫我擦拭眼角的淚水!然後他撫摸著我的頭,像親爺爺疼愛自己的孫子一樣,慈祥而又親切,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他撫摸著我的腦袋說:“傻孩子,不好好迴去念書,找人販子太難了!我受苦受難了二十多年!連人販子影子都沒有看見!不過你知道了名字倒是可以查,找派出所查名字,應該能夠找到他家!”


    我說:“派出所的人就是不願意說,他們有規定,說不能透露罪犯的家庭地址給受害者,怕受害者去報複!”


    周永林說:“咱們先去把廢品賣了吧!迴去我們再商量!”


    我說:“這麽晚了,都淩晨一點多了,廢品收購站還開著門啊?”


    周永林說:“開著的,有時候要淩晨兩三點才關門,因為很多撿廢品的,還有白天去鄉村迴收廢品的,都晚上拉過來賣!早上也有來賣廢品的!”


    我問道:“周爺爺,廢品收購站的人一天休息幾個小時啊?晚上淩晨兩三點才關門,早上又開門做生意了!”


    周永林說:“他們做生意最少都是兩口子啊!晚上男人熬到兩三點關門收攤,早上睡到十點多。女人晚上就睡得早,一大早起床,就打開門做生意了!兩口子錯開時間休息,這樣就都休息好了,生意也做起走了!”


    我說:“哦,原來是這樣!這樣也很辛苦啊!”


    周永林說:“普通老百姓,隻要活著,都辛苦!底層生活的老百姓,為了生活,就沒有誰不辛苦的!”


    我跟著周永林,一邊走一邊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廢品收購站外麵。


    這裏是一片棚戶區,廢品收購站用彩鋼板圍起來一個二百多平米的院子,大門是一道鋼筋焊接的鐵門,院子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廢品。院子裏有一個五百瓦的碘鎢燈,照得院子亮亮堂堂!


    占地麵積最多的就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紙板!還有各種各樣廢舊家電,舊書舊報紙舊塑料!還有各種廢銅爛鐵,也占了很寬的麵積!還有一些成色很好的鋼管鋼筋,整整齊齊碼成一排!礦泉水瓶子和易拉罐等也占了一大堆麵積。靠院子裏麵房子旁邊,還有十幾輛廢舊自行車,堆在一起。院子裏麵是三間磚牆瓦房,中間屋亮著一條功率四十瓦,長度一米二的日光燈管,把房間照的亮如白晝!院壩靠房間大門口前麵,有一個大的磅秤,磅秤旁邊,堆了很多廢舊銅線。廢舊銅線旁邊幾個蛇皮口袋裏,還裝著一些沒有拆封的完整的整圈電線!


    老板看見我們進來,他顯然和周永林很熟悉了,說:“周大爺,你來了啊!今天收獲不少啊!還帶徒弟了啊!這小夥子長得帥!”


    周永林說:“耿老板,這不過國慶節嗎,出門玩的人多一點,所以撿廢品多一點。這是我收的徒弟,還可以吧!”


    耿老板說:“這小夥子一看就讓人喜歡!可惜我耿樹峰的女兒都嫁人了,如果還有女兒,我一定要他做我女婿!哈哈哈!”


    耿老板一個玩笑,把我羞得麵紅耳赤。周永林笑著說:“耿老板就是愛開玩笑,這小子麵嫩,害羞!”


    耿老板“哈哈哈”又笑了幾聲。說:“你們都倒出來點一下數量吧!”


    我們都倒了出來,周永林一共有一百九十六個礦泉水瓶子,四個啤酒瓶子,二十八個易拉罐,一共二十四塊四毛錢,耿樹峰直接遞給了周永林二十五塊錢,說:“周大爺,你一共二十四塊四毛錢,給你二十五塊錢,幾毛錢就不用找了!”


    周永林說:“謝謝耿老板,耿老板就是耿直!”


    耿樹峰“哈哈”豪爽的笑了幾聲,接著點我的數量。我一百零二個礦泉水瓶子,十四個易拉罐。一共十一塊六毛錢,耿樹峰給了我十二塊錢,說:“小夥子,好樣的!這麽小能吃苦耐勞,今後肯定有出息!你一共十一塊六毛錢,給你十二塊錢,零頭不用找了!”


    我趕緊說:“謝謝耿老板!”


    這是我在陌生的城市,從傍晚七點開始,到現在快淩晨兩點了,七個小時左右,掙的十二塊錢!十二塊錢還是老板給了讓手!多給了四毛錢!我手心緊緊攥著這十二塊錢,生怕掉了一樣!


    我們告別了耿樹峰,離開了廢品收購站,在城市的路燈下,一老一少,步行在孤零零冷清清的街頭,街道上已經沒有一個行人了!十字路口的路燈,照射著我們各個方向都有影子,影子長短不一。隨著我們前進,影子也跟著前進,影子的長短跟著我們前進的步伐而變化!這些十字路口處多個燈光從不同方向,照射到我們身上留下的影子,像活著的一樣,追著我們,直到離開他們的照射範圍,才全部消失。然後又是街道燈光留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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