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過飯菜,房間的氛圍似乎有了那麽點尷尬,蘇宜那種和領導獨處就緊張的情緒,又開始不停的發酵。


    她低著頭看著桌上的餐具,時不時擺弄一番,無用又無趣,可她卻像是被桌麵定住了一般,死活不肯抬起頭來。


    “身體感覺怎麽樣?”溫和的聲音在前麵響起,使得蘇宜不得不抬起頭朝對麵看去。


    此時的顧時桉似乎和她第一次在國安部見到的一樣,麵帶微笑、溫文爾雅,但仔細去看,又似乎與那時的有些許不同。


    “挺好的啊,我恢複能力挺好的。”


    顧時桉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然後斂了眸子,右手輕輕轉動著左手食指的戒指,喃喃低語:“是挺好的。”


    “倒是部長,要多注意身體,要是迴頭傷著了,可是要讓整個聯邦擔心的。”蘇宜順著這個話題,隨口迴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顧時桉再次抬起眼睛,那雙沁了墨汁的眼隔著一層淺黃的燈紗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蘇宜,“那你呢,你擔心我嗎?”


    “額......”蘇宜被這眼神看的頭皮一麻,“自、自然是擔心的。”


    磕磕絆絆的迴完這道送命題,蘇宜忙不迭心虛的轉移了視線。老實說,她一點也不擔心顧時桉的身體狀況,一來二人連朋友都算不上,二來就算她想擔心也排不上啊。


    從他的家人,到同事再到下屬,要是哪天顧時桉真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蘇宜去探望,估計也隻有走廊的位置能留給她。


    “我很高興你能這麽關心我。”顧時桉輕笑了一聲,似乎是真的有點開心。


    但這話卻讓蘇宜更不好意思了,以至於她連臉都有點燒了,這讓她有種欺騙別人感情的錯覺。


    磕絆的話語、遊移的目光、無意識的小動作,無論哪一樣,都代表了這個人在說謊,可顧時桉卻並不在意。


    他隻在意那人說出口的話,既然她說了關心他,那便就是關心他的......


    “咳,名單不是找到了嗎?隊長他們怎麽還這麽忙啊?”


    眼見房間又一次陷入令人尷尬的沉寂,蘇宜準備聊點工作上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說到這件事,顧時桉的眉頭輕蹙一下,“事情沒有我一開始想的那麽簡單,我懷疑在聯邦和蟲族之外還有另一股勢力,一股不輸於前兩者的力量。”


    “不管怎麽說,我現在也算是聯邦的一員,若是有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


    蘇宜坐直了身體,看著顧時桉的眼睛說道,這是她簽署的合同的要求,也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知道了,我一定會找你的。”顧時桉壓低聲音,笑著應允了一聲,語氣中帶了一絲縱容的意味。


    蘇宜皺了皺眉頭,她怎麽聽著這麽奇怪呢,不僅僅是這句,從今天見麵開始,這人身上就透著股詭異。


    莫不是又有新的大餅在等她了,蘇宜下意識的給自己留了個心眼。


    “名單的事情雖然不太順利,但是另一件事我查到結果了。”顧時桉點開光腦,一個虛擬的屏幕展開。


    上麵是一棟建築的大門,大門前麵是一條狹窄的小道,大門的周圍和小道的周圍都掛了各色的霓燈,而伴著這些霓燈的,是一群穿著暴露的女人。


    她們大多身形瘦削,臉上掛滿了諂媚與曖昧交織的笑容,舉手投足將賣弄風sao幾個字顯示的淋漓盡致,都不用顧時桉解釋,蘇宜就知道這裏是什麽樣的一個地方。


    “比利的母親,瑪吉最後出現的地點就在這裏。”


    蘇宜的眼瞳一縮,隨後又很快染上一抹厲色,她猛地看向顧時桉,“你調查我?!!”


    “什麽?”顧時桉被那眼神看的一愣,眼裏也露出明晃晃的茫然,“不是在星答應要幫比利找他媽媽嗎?”


    蘇宜看了顧時桉良久,終於緩緩收迴了視線,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抱歉,是我太敏感了。”


    自從在星看過諾亞的本事之後,她就一直擔心自己的隱私會不會也泄露,雖然心裏告訴自己,顧時桉那麽忙怎麽可能天天盯著她看,可心裏始終不太放心。


    前段時間她拜托西澤幫忙查瑪吉的事情,可是到了現在還是沒有結果。


    瑪吉是一個黑戶,她沒有光腦也沒有檔案,唯一的線索就是當年從星離開。且不說時間已經久遠,單單查星艦的降落行程都困難重重,更不要說還要追蹤一個起眼的女人的蹤跡了。


    西澤曾經說過,如果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這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調取整個聯邦所有的即時影像進行一一排查,而有這個權限和這個計算量的隻有一個人——顧時桉,更確切的說,是他手中的諾亞。


    可是這個方案一提出來,蘇宜就否決掉了,她不喜歡顧時桉接觸任何和比利相關的事情。


    一個神通廣大的上位者是不會有私情的,他最擅長的事情反而是利用別人的弱點,精準的得到自己想到的一切。


    “蘇宜,你害怕我。”陡然變冷的聲音響起,“你怕我監控你!”


    蘇宜的動作一頓,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她就是怕他,她怕活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是。”蘇宜深吸一口氣,她緩緩抬頭看向顧時桉,“可是我難道不應該怕嗎?聯邦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件事,隻要你願意,我就仿佛沒穿衣服一樣,赤.裸裸的任人一遍又一遍的掃視。”


    “顧時桉,沒人願意活在一刻不停的監視下的。”


    蘇宜的語氣並不淩冽,甚至可以說得上平心靜氣,可說出口的話,卻仿佛挾極致的冷意,將顧時桉從心到魂都凍成了寒冰。


    而他的臉上也白成了脆弱的瓷器,“我不會監控你。”輕微的甚至有些脆弱的聲音從他口中溢出。


    這樣的顧時桉,讓蘇宜有一瞬間的愧疚,她掩飾性的轉移的視線,“是我想多了,部長這麽忙,怎麽有空天天盯著我轉呢,肯定是最近被關懷了太多,產生自己被重視的錯覺。”


    蘇宜打著哈哈想要把這個話題轉移過去,她現在都有點後悔了,她就不應該承認,她現在還需要顧時桉,如果撕破了臉皮,迴頭還怎麽共事。


    就算是監控,也就兩三年,等過去了,若是願意,她大可以改頭換麵,重新做人。


    顧時桉握緊了桌上的雙手,他很想告訴她,那不是她的錯覺,她確實很重要。


    可是他不敢,甚至於他比剛來這裏時,還要膽怯。


    他緊緊的抿著嘴唇,目光漸漸垂落,直至在身前的水杯中流連。


    窗外的微風拂過杯口,帶動著裏麵的茶水掀起一層層的漣漪,而他的心情卻遠比這一杯茶水激烈的多。


    從開心到忐忑,再到傷心、破碎,短短一個小時,竟比他前二十年經曆的情緒波動還要激烈。


    他就像是一隻極力想要靠岸的船帆,卻一直受困於波瀾的水麵,而那目之所及的終點,卻像是一個蒙了一層光暈的蜃樓。


    顧時桉微微閉了閉眼,愛情這種東西,果然磨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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