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句芒神官駕攜數棵扶桑樹,駕長車前來萬和宮。


    常珺本以為他隻不過是來扶桑樹的,不成想那數棵扶桑樹將將落在青丘大片大片草地上時,弦錦忽地就從長車中走下。


    弦錦今個穿的可真真是肅穆威嚴,一身銀白冕服,冕冠白玉十二旒,常珺還以為她是受了甚麽天帝詔令前來。


    結果這人藏在白玉十二旒下的眼睛布滿的無奈,說少卿死活要她身穿冕服前來送喜服,叫她見見她對她的重視。


    常欽伴著常珺前來接應,僵著臉接過弦錦遞來的喜服,說她真真是閑的沒事幹。


    直至六日後,瀛洲山的日光正好,昴日星君當值時,青丘的長車這才緩緩駛出青丘。


    瀛洲山上佇立的開天巨斧被道道祥雲蒙住,諸多仙家神族早已落座,天帝與天後更是早早等候。


    還未瞧見上清宮駛來的長車身影,天帝一見一身冕服板正端莊,冕冠亦是板正端莊的勾陳大帝白澤帝君等,領著句芒神官走來時,眼底登時就包了一筐淚。


    瀛洲山的神官長和土地仙見此,長歎一息。


    土地仙立在神官長跟前,木著臉環顧四周,吐槽道:“真不曉得玄帝同青陽帝君在瀛洲山成親後,怎各個仙家神族都要來瀛洲山成親,我瀛洲山哪兒還是甚麽供奉盤古大帝的地方,簡直就是成親聖地。”


    神官長手持極長的卷書,亦是環顧一圈,揉了揉額角,將手邊卷書隨意一遞,分他看了兩眼卷書上密密麻麻的事項。


    “土地仙,你的話著實有些多了,這可是天帝親自指出的,倘若叫天帝聞見,你定是要被削去仙職。”


    雲錦鋪滿整個瀛洲山,祥雲環繞,遠遠瞧去,瀛洲山就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


    眼前倏地顯現去青丘的族徽,再一迴神,青丘的長車便在遠處緩緩駛來,為首的是青丘女帝和華陽神尊。


    見此,扶柏清晰地聞見下首的諸多仙家神族皆是倒吸一口涼氣,那竊竊私語聲頓時消失不見。


    驚雨真人與宜青與皎同坐一處,驚歎環望,“師尊這樣厲害麽?”


    宜青遙遙望著另一頭自上清宮駛來的長車,認真地道:“你師尊厲害,你師娘厲害,你師尊師娘的好友皆是厲害的緊。”


    待到長車駛至眼前時,守在上清宮長車邊的一身冕服的玄又和弦錦默默地向後退了兩步,待到青帝陛下和塗山氏女君各自從長車中下來後,便同青丘女帝和華陽神尊一道跟在身後。


    雲錦鋪成的路細軟,踩在其上幾近察覺不到。


    頭上的金冠被日光映著,熠熠生輝,少卿忽地牽住了常珺的手,手心滾燙,直直地就燙到了心關。


    常珺腳踩雲錦,餘光瞥見少卿唇角止不住的笑,方欲同她說些甚麽,突然就後知後覺地才發覺自個麵上,亦是有止不住的笑。


    她微不可察地垂眼瞥了喜服衣角,瞧見上頭大片大片的木紋,心下知曉,少卿後頭幾日家書迴的慢了,定是作這喜服去了。


    但見喜服之上,細細密密地用金線繡著華胥氏的木紋,一雙寬大的袖子上,卻是繡著栩栩如生青丘白狐,走動之間,真真是好看的緊。


    可還未待一身大紅喜服的二人越過長長的雲錦走近,那坐於首位上威嚴的天帝卻是候不住了,瞪著眼,努力地叫眼中淚不落下。


    天後不著痕跡地摁住他的手,悄悄的同他傳音說今個是青帝同塗山氏女君的大喜之日,不宜哭。


    哪曉得她這話方一傳進天帝耳中,下首的司命星君就已繃不住了,啪嗒一聲就落了淚。


    扶柏一麵遞去帕子,一麵忍著淚說她怎甚麽人成親都要哭一迴。


    友一凝白了她一眼,說待她成親,自個也定是會哭的極慘。


    聞言,扶柏失笑,目光卻依舊放在緩步走來的二人身上。


    恍惚間,就見少卿同常珺越走越近,那開天的巨斧就佇立在眼前,天帝當即起身,下首諸多仙家神族大帝帝君亦是起身。


    隻見天帝一麵背過身向開天巨斧走去,一麵深吸氣,這才止住發抖的手,緩緩鋪開卷書,念道:


    “一拜天地開合,受清濁之洗。”


    “二拜四野八荒,受蒼生之禮。”


    這頭兩句是大帝帝君成親時不變的婚詞,乃是洪荒時流傳下來,至今未變,最後那一句才是成親的大帝帝君親自所做。


    待到少卿同常珺向諸多大帝帝君拱手行禮直起身後,便是下首諸多帝君階位下的神族向二人行禮。


    二拜結束,天帝又念:“三拜長相廝守,當之死靡它。”


    這迴,才是二人對拜。


    少卿也不曉得今日是怎麽迴事,一瞧見常珺,耳根就止不住地發紅,似是極其緊張一般。


    常珺瞥見她發抖的雙手,心道她這個青帝做了萬萬年,遇見這樣的大事,怎還會緊張。


    卻不想,她自個從青丘的長車駛離青丘時,便一直是燒紅了麵。


    如此的喜事,如此的雀躍,如此的得償所願,等了不曉得幾個十萬年,自然是會緊張的很。


    可至於究竟是幾個十萬年,少卿著實記不大清楚了,常珺亦是記不大清楚,過往閃著花一幕幕飄過。


    迴望過去,常珺是絕不會信她和少卿還有這樣的一天,而少卿亦是不曉得自己是否還真的能等到這樣一天。


    可如今卻是真切鋪開在眼前,不是曇花一現,不是大夢千年,一切皆是真實,不再是虛空去想的。


    常珺和少卿真的盼到了以後。


    常珺同少卿對視一眼,緩緩拜了下去,但見六識的姻緣簿上浮現出二人的名字後,下首登時響起諸多仙家神族的祝賀。


    “恭賀青帝陛下同塗山氏女君禮成!”


    一派歡喜的模樣在瀛洲山上蔓延開來,現下之於從前的常珺和少卿來說,就是以後。


    三拜長相廝守,當之死靡它。


    少卿所寫這婚詞,意為她之於常珺的這份心,直至天神隕落也不會有所改變,還望日後可長相廝守。


    長樂未央,她和少卿還有很多個以後。


    常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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