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眾人都已經用好了晚膳,殿中的一眾舞女們還在隨著輕悅的琴聲輕輕擺動。


    其實蘇溶玥並沒有吃多少東西,這些飯菜看起來都精美的像件藝術品一般,但是吃起來,味道卻是配不上這些菜的色相。


    「你先少用一些,仙姝宮小廚房的師傅也一同來了,我已經命紫染去備菜了,一會兒迴去飯菜也該好了。」幹景堯知道她的嘴刁,一般的東西都不會喜歡吃,便特意將蘇溶玥的小灶也一併搬來了。


    蘇溶玥詫異的挑了挑眉,其實真的不用那麽麻煩,雖然她吃東西比較挑揀,但還不至於精貴的吃不下飯,也萬不會因為菜食不好,便餓著肚子。


    「你這樣嬌慣我真的好嗎,不怕把我寵壞了嗎?」蘇溶玥的眼睛亮亮的,斜睨著幹景堯,那有些傲嬌有些甜蜜的表情,擾的幹景堯心中癢癢的。


    「我倒是真希望把你寵壞,讓你事事都依賴著我……」幹景堯握著蘇溶玥的小手,細細把玩,這一隻小手柔弱無骨,冰冰涼涼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捏。


    眾人雖是看不見兩人在桌案底下的互動,但是幹景堯那溫柔的眼神,蘇溶玥嘴角甜甜的笑意,都足以讓人看出來他們是在「打情罵俏」。


    齊王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一邊看著幹景堯二人調笑,一邊一杯接一杯的飲酒,雖是越看越惱,卻仍然忍不住去追隨著蘇溶玥。


    幹景淩的神色一如以往,仍是那般溫溫淡淡的,隻靜靜的在那飲酒品菜,自在的很,隻是那垂下的眼眸裏,帶著別人看不出的冷清孤寂。


    晴貴妃已經嫉妒的要發瘋了,她感覺再也忍不住心裏的妒火,隻想走上前去,將蘇溶玥從幹景堯的身邊拉開。


    正在晴貴妃正要失態的時間,一陣清新悅耳的琴聲忽然傳來,晴貴妃嘴角忍不住的上揚,端坐在位置上,偷偷的瞥了蘇溶玥一眼。


    終於來了……


    琴聲悠揚婉轉,清清素素,在這盛夏的夜裏,如同池中的芙蕖悄然盛開的輕響,如同柳枝交觸的溫柔纏綿。


    這琴聲溫柔悠揚,仿若帶著能夠撫慰人心的力量,為這有些悶熱的盛夏之夜,帶來了一絲清涼,幾分美麗。


    蘇溶玥覺得有些奇怪,怎麽會好端端的便起了琴聲,當她想詢問幹景堯時,卻發現幹景堯此時卻有些失神,仿佛已經完全的投入了琴聲中,甚至有絲陶醉。


    趙琴兒也談的一手好古箏,她自然能夠聽得出這彈琴之人的技藝之高深。


    她下意識的望向了幹景淩,卻發現他並未呈現欣賞癡迷的神色,才隱隱的放下心來,隻要他沒有被蠱惑就好,其他的她才不在乎。


    蘇溶玥皺了皺眉,她沒想到幹景堯會沉醉在這琴聲中,平心而論,這琴彈得的確很好,但是,似乎並沒有達到能夠蠱惑人心的地步……


    西太後隻是靜靜的坐在座位上,淡笑著看著所有人的表情,一副大局在握的悠然神態。


    正在這時,歌聲忽起,風涼似玉的嗓音隨著清風徐徐而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美人歌喉圓潤如珠,顆顆落入玉盤,如泣如訴,如思如慕,餘音裊裊,不絕於耳。


    而當著歌聲響起時,幹景堯臉上的神色更是凝重,竟大步的邁出了殿門,順著聲音尋去。


    蘇溶玥看見了晴貴妃眼裏的得意神色,眸中疑惑更深,若是依照晴貴妃的性格,此時應是嫉妒不已,可是她如今卻是還有心情與自己挑釁,難道說,這些事情又是她們所策劃的?


    蘇溶玥提了提裙擺,也跟著幹景堯走了出去,其他人或是擔憂,或是好奇,或是單純的幸災樂禍,總之殿內的唯剩下西太後一人,靜靜的啜著酒。


    西太後嫣紅的嘴唇勾勒出了一道優美的弧度,喃喃說道:「到底都還是一群孩子,真是性急,一點都不懂得欣賞這美妙的琴歌之聲……」


    紅羅執起酒壺,又為西太後斟了一杯,西太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眸中劃過一道深意,緩緩說道:「紅羅,我們也走吧,免得那群孩子鬧出了什麽事情……」


    眾人聞聲而去,幹景堯因著是先行出去的,所以拉下了眾人好一段距離,蘇溶玥身上的裙擺有些長,隻能半提著裙擺,緊緊的跟在後麵。


    她就是覺得今天的事情不對,到底是什麽能夠使得幹景堯如此失神忘我,萬一是西太後她們安排了什麽刺客,此時的幹景堯豈不是危險?


    齊王大步的追趕上了蘇溶玥,看她這般著急的模樣,忍不住開口道:「你這麽急切又是做什麽?他是皇帝,遲早都會有無數這樣的女子,就算你每次這般焦急也是無用的……」


    蘇溶玥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若不是不想暴露身份,現在就他放倒。


    齊王見蘇溶玥竟絲毫都不理會他,心裏更是酸楚,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到底有什麽值得你這般付出的?你不是最喜歡自由嗎,我可以放棄這裏的一切,帶你遠走高飛……」


    蘇溶玥本就心裏焦急,此刻聽到齊王在耳邊喋喋不休,冷聲說道:「閉上你的嘴,否則我現在就先除掉你這個禍患!」


    齊王心中更是苦澀,為什麽蘇溶玥既能對幹景堯露出那般溫柔的神色,而對他卻是百般厭惡。


    他從未與任何人說過,蘇溶玥便是月容,甚至與西太後也從未談起過蘇溶玥會武的事實。


    他希望那是他們之間僅有的一點秘密,即使並沒有什麽美好的迴憶,可至少他知道了蘇溶玥不為人知的一麵……


    蘇溶玥見幹景堯在一處花園中停下,便走到了幹景堯的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亭中的那抹隱隱約約的窈窕身影。


    亭子四周掛著粉色的紗幔,裏麵的人影似隱似現,卻更是讓人心中好奇不已。


    一曲終罷,裏麵的人才緩緩起身,走出了紗幔之中,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水霧綠草望仙裙,嫩黃黃的裙擺上繡著幾隻蔥綠色的柳條,整個人嬌嫩的仿若初開的芙蕖,清麗難言。


    她的容貌並不是絕美,卻有著獨特的韻味,一雙美目盈盈含著水光,香肩纖細,腰若垂柳,姿態纖弱,寧靜優雅。


    她緩緩走到眾人身前,神態卻無一絲諂媚,隻是依禮福身,「臣女杜婉如,拜見陛下。」


    聲音一出,宛如黃鸝鳴翠,清脆悅耳的仿若樂聲,便是蘇溶玥都覺得會不自覺的心生喜意。


    「臣女?你是哪家的小姐?」幹景淩走了出來,一臉的欣賞笑意,話語裏有些調笑的意味,如玉的麵容上露出了風流卻不下流的微笑。


    趙琴兒心中一驚,難道幹景淩竟然被她的琴聲迷惑了?


    那女子淡淡一笑,麵容上並無慌亂也無羞澀,仿佛聽不出幹景淩話語中的調侃,笑著答道:「臣女是禮部尚書杜衡之女。」


    舉止溫婉得體,落落大方,聲音有著江南女子特有輕柔軟糯,杜婉如的身上,每一樣都讓人覺得十分的舒服。


    而最讓人感到吃驚的並不是這杜婉如如何的清麗婉約,而是幹景堯剛剛的態度。


    幹景堯一向不近女色,這麽長時間也隻對蘇溶玥一人露出過冰冷以外的神色,可是今天他們卻是第一次看到了幹景堯的失態。


    剛才幹景堯一聽到這杜婉如的歌聲,便迫不及待的沖了出去,甚至將蘇溶玥都拋在了身後。


    晴貴妃與肖貴嬪之類的人,自然是幸災樂禍的看著蘇溶玥,等著看到蘇溶玥失了理智的模樣。


    而蘇溶玥也確實在打量著杜婉如,眼裏是滿滿的警惕。


    葉蓁蓁看到這一幕也皺起了眉,這明顯是事先便安排好的,否則杜婉如一個小小的臣女,怎麽會敢在這行宮中高聲歌唱。


    可是,葉蓁蓁奇怪的望了一下幹景堯,往日裏這陛下滿眼都是玥兒,怎麽今日卻是看不出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美人計呢?


    九公主撇了撇嘴,挽住了蘇溶玥的胳膊說道:「夢妍還是覺得姝妃娘娘的琴聲更好聽,不如娘娘也去彈奏一曲吧。」


    蘇溶玥知道九公主是不想讓她落了下成,所以才如此提議的,但是她此時可沒有心情來與她爭鬥。


    杜婉如聞言不惱不怒,而是緩緩的抬起頭,一雙柔情的眸子含著點點笑意,凝望著蘇溶玥,柔聲說道:「久聞姝妃娘娘的琴聲猶如天籟之音,聞之忘俗,今日若是有幸得聞,實在是臣女的榮幸。」


    蘇溶玥以前一直覺得葉蓁蓁的性子是她見過的最為和善的,沒想到這杜婉如卻更是個溫柔似水的。


    葉蓁蓁就算是脾性再好,在遇到有人為難或是有何不公之事時,還是會不自覺的露出世家嫡女的風範。


    而這杜婉如卻是就像一個雪白的麵團,絲毫沒有一絲的脾氣,而那如黃鸝一般幽婉的嗓音,更是讓人無法與她為難。


    眾人覺得這時蘇溶玥應該露出寬和大度的模樣,才不會輸得那麽難看,而蘇溶玥卻隻淡淡的說了句,「本宮今日沒有什麽心情,還是看杜小姐一人的好……」


    杜婉如卻還是沒有露出一絲的惱怒,仿佛根本沒有聽出蘇溶玥話裏的諷刺,隻是略有遺憾的說道:「真希望有一天,臣女能夠有幸一聞……」


    這時西太後忽然含笑走來,眼中滿是欣賞之意的打量著杜婉如,柔聲說道:「久聞杜大人有一個絕麗的女兒,隻是沒想到杜大人竟將你藏得如此之好,以至於哀家今日才得之一見。」


    杜婉如有些羞澀的笑了笑,輕聲說道:「迴太後,家母是江南之人,並不是十分習慣北方的氣候,所以臣女大部分時間都在江南陪著母親,每年夏日才再迴到京都。」


    眾人聞言,又都開始稱讚起杜婉如的孝順,要知道,杜婉如久不在京都,自然錯過了許多飛黃騰達的機會,不然憑藉杜婉如過人的美貌與才藝,現在可能早已許給了世家侯府。


    西太後眸中的欣賞之情更深,掃了一眼幹景堯與蘇溶玥說道:「這杜小姐是個好孩子,模樣心性都是百裏挑一的。陛下登基已近三年,卻仍然沒有子嗣,後宮的也是嬪妃稀少。哀家見陛下對這杜小姐也是一見鍾情的,不如哀家般做主為陛下納了杜小姐吧……」


    杜婉如聞言瞬間垂下了頭去,臉上羞紅一片,剛才幹景淩的調笑她可以無視,可是現在西太後如此直白提出她的婚事,實在是讓她無法平靜坦然。


    就在眾人以為幹景堯會拒絕的時候,他卻是一言不發,而這般的態度,卻是等同於默許。


    他們以為幹景堯是不會為了杜婉如而與蘇溶玥離心,因為蘇溶玥無論是美貌還是氣質,都是這杜婉如無法比擬,他們以為幹景堯或許是一時被歌聲吸引,倒不至於這般快速的被迷了心身,可事實卻……


    西太後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進展的這麽順利,看來她果然猜對了了,這杜婉如果真是好用的很啊。


    「既然陛下也心儀杜小姐,那麽哀家便做主封杜小姐為三品修媛,還願杜修媛千萬不要辜負哀家的心意,要早日為陛下誕下個龍兒……」


    杜婉如跪地謝恩,臉頰的紅暈更加的鮮艷,為本來溫婉的容顏增添了一抹嫵媚的嬌色。


    晴貴妃笑盈盈的走上前去,將杜婉如攙起,柔和的說道:「修媛妹妹,以後我們便都是自家姐妹,都要彼此照拂,一同好好的侍奉陛下。」


    肖貴嬪也上前說了許多的好話,眾人也紛紛走上前來,恭賀這位新進的貴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蘇溶玥也會象徵性說上幾句好話時,她卻冷淡的看了一眼幹景堯,眼裏是滿滿的失望。


    接著便冷哼一聲,轉身離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浪費。


    幹景淩看了看蘇溶玥,又掃了一眼幹景堯,垂下頭,轉動了一下眼眸,便翩然離去,迴到了自己外宮的宮殿。


    齊王雖然有些心疼擔憂蘇溶玥,但是他的心裏有隱隱有些慶幸,若是蘇溶玥就此對幹景堯冷了心思,那才是最好的。


    杜修媛有些擔憂的望著蘇溶玥離去的背影,西太後卻是安慰道:「無事的,姝妃的性子有些冷淡,又一向嬌氣了些,你不必理會這些,今晚好好的與陛下談談心吧……」


    西太後拍著杜修媛的手,一臉慈愛的說著,杜修媛聞言將頭垂得更低,一臉的局促不安。


    眾人也都是知道這「談心」是什麽意思,隻怕這談心一事,想必隻能付諸在床榻的行動之上了,看來陛下今夜是又有福氣了,有如此溫婉的佳人陪伴,實在是羨煞旁人。


    晴貴妃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了,她握著杜修媛的手也瞬間滑落,她剛才隻為氣到了蘇溶玥而沾沾自喜,卻是全然忘了,這個女人可以說得上是自己親手獻上的。


    若是如此來想,她不是比蘇溶玥更加可悲嗎,至少蘇溶玥得到過幹景堯的憐愛,而她呢,卻是連幹景堯的一句情話都沒有聽到過……


    被圍在人群之中的杜婉如,眉目含笑,嘴角輕揚,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溫柔耐心,還有她那婉轉的聲音,讓所有人都不由得心生親近之情。


    西太後抿嘴一笑,慈愛的看著幹景堯與杜修媛,開口說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們快些散開,讓陛下與修媛早些休息吧……」


    厲王看著幹景堯與杜修媛的背影,目光有些陰沉,他緊緊的盯著杜修媛的清瘦妙曼的身姿,眸中卻全是最原始的情慾之色。


    他的喉嚨動了動,猛然轉身離去,這杜婉如,倒果真是個尤物……


    ------題外話------


    給你們打個預防針,你們可先別急著罵我啊,我覺得你們應該護相信堯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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