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崢悄悄抬頭,看見此時的幹景堯正露出少見的笑容,深情的盯著蘇溶玥,對自己這個「苦主」居然連一眼都未看。


    一向囂張慣了的郭崢,隻覺得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先是在蘇昀那裏受了傷,而現在,皇帝竟為了蘇溶玥都不曾給過他好臉色。


    鄭光輕「咳」了一聲,說道:「郭崢,陛下讓你再重說一遍,你沒聽到嗎?」


    鄭光的話聽起來嚴厲,但卻是在提醒郭崢不要失禮,若是郭崢一直沉默,那豈不是無視皇帝的命令。


    蘇溶玥抬頭看了一眼鄭光,此人不過四十餘歲,身上雖有著武人的威嚴,卻又不失精明,隻需一眼,你便知道,這鄭光比那郭崢不知要高明多少。


    郭崢被鄭光這麽一提醒,瞬間清醒,就算蘇溶玥是皇帝寵妃又如何,還能越過平南王去嗎,更何況這裏還有京兆尹作證,皇帝是怎麽也不能徇私袒護的。


    於是郭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說道:「請陛下為臣做主啊,犬子在酒樓被人打斷了右臂右腿,以後再也不能修習武藝。


    微臣想去酒樓,與掌櫃的協商抓住兇手,可是卻被酒樓的侍衛弄斷了胳膊,慘遭侮辱啊……


    微臣雖出身鄉野,可是微臣也是朝廷命官,一個酒樓的護衛竟敢如此辱罵微臣,這是何等的賊膽,他們這般分明是未將陛下放在眼裏啊!」


    幹景堯抬眸,掃了他一眼,「朕不是說讓你講給姝妃聽嗎,你喚朕做什麽?」


    「……」


    蘇溶玥笑了笑,假意思索了一下,問道:「竟然有此等惡店,還真是聞所未聞啊。」


    郭崢臉上立刻露出了得的笑意,他剛才故意沒提鴻儒酒樓的名字,便是為了給蘇溶玥設套,沒想到這個蠢女人果然上當了。


    「娘娘開明啊,娘娘一定要為微臣做主啊。」郭崢又哭訴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聽得人心裏非常不舒服。


    蘇溶玥頗為同情的點點頭,一臉憐憫的說道:「你且說來聽聽,若是真有這等惡店,本宮定會求陛下為你做主。」


    郭崢聽此一笑,抬起頭,頗為委屈的說道:「讓微臣受此大辱的便是鴻儒酒樓,而毆打微臣的便是將軍府蘇昀。」


    蘇溶玥聽完,非但沒有驚訝,反而是笑了起來。


    郭崢立刻不高興的問道:「娘娘為何發笑,難道是在幸災樂禍不成?」


    「本宮隻是覺得大人定是記錯了,鴻儒酒樓的掌櫃是個膽小怕事的,蘇昀更是與本宮自小長大的,性子最是和善,大人再好好想想吧……」


    郭錚聽完卻是氣不打一出來,那個掌櫃的老奸巨猾,哪裏怕事?


    還有那個蘇昀,分明是個陰毒之人,這樣的人居然能與和善扯上關係?


    「娘娘莫非是要護短嗎,那日之事可是有許多人親眼所見的!」郭崢不甘心的說道。


    蘇溶玥看向蘇晟睿,疑惑的問道:「郭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不是!」蘇晟睿隻輕輕吐出這兩個字,之後便不再言語,仿佛並不放在心上的模樣。


    「你……你們……陛下,您要為臣做主啊……」郭錚伏在地上,痛哭道。


    蘇溶玥冷笑了一下,便對幹景堯說道:「陛下,既然郭大人這般說,那便喚來蘇昀,與郭大人當麵對質,既不能委屈了郭大人,但也不可偏聽郭大人的一麵之詞。」


    幹景堯點點頭,便派人去將蘇昀喚來,蘇昀進殿後看了蘇溶玥一眼,撇了撇嘴,才施施然跪下行禮。


    之後他仿佛突然看見郭崢一般,驚訝的說道:「這不是郭大人嗎,你的傷好的怎麽樣了?」


    郭崢被氣得咬牙切齒,指著蘇昀說道:「陛下,就是他,仗勢欺人,弄斷了微臣的手臂!」


    「仗勢欺人?郭大人指的這」勢「,可是本宮?」蘇溶玥嘴角一揚,冷笑了兩聲。


    「微臣不敢。」郭崢雖說著不敢,但語氣神色卻分明是沒有將蘇溶玥的質問放在心上。


    「郭崢,你可知道,汙衊一品宮妃是什麽罪名?」


    幹景堯本是靜靜的看著蘇溶玥,蘇晟睿越是不高興,他便越是開心,可是沒想到,這個不要命的居然敢指責他的玥玥。


    聽著幹景堯的聲音,郭崢心裏莫名一頓,他每每告訴自己,幹景堯不過是一個沒有權利的空架子,卻不知為何,在麵對幹景堯時卻從未敢有過一絲不敬……


    「陛下,郭崢也是朝廷四品命官,還不至於會說謊冤枉一個平民,不如先聽聽蘇昀怎麽說,之後再行判斷。」鄭光恭敬的說道。


    蘇昀清了清嗓子,嘴角還保持著往日的弧度,朗聲說道:「陛下,這件事是這樣的,鄭大人與郭大人的公子在酒樓與兩位江湖人發生了爭執,受了傷。


    但是找不到人,卻硬是怪罪給了酒樓,還親自帶人去砸店,草民及時趕到,勸慰郭大人,沒想到郭大人不但看不起草民,出言侮辱,還對草民下了殺手,草民有幸學過幾招防身術,才倖免餘難……」


    蘇昀將郭崢的挑釁誇大了數倍,卻將自己歸為無辜,講演之精彩,口舌之靈活,硬是讓郭崢沒插上一句話。


    「郭大人,蘇昀說的可屬實?」蘇溶玥淡淡問道。


    郭崢氣的滿臉挺紅,揚著脖子說道:「當然不屬實。」


    「那你可曾領人去鴻儒酒樓惹事?」蘇溶玥繼續問道。


    「沒有!」


    蘇溶玥笑了笑,「大人既然沒去酒樓,蘇昀又是在哪與你發生的爭執呢?」


    郭崢一時啞口莫辯,暗恨自己上了蘇溶玥的當。


    鄭光瞪了郭崢一眼,說道:「陛下不如問問京兆尹如何?」


    幹景堯不甚在意的點點頭,隨手玩弄起蘇溶玥的一縷秀髮,還用餘光瞄著蘇晟睿握。


    蘇晟睿握拳克製著自己,強迫自己不去看幹景堯手中纏繞的那縷烏髮。


    蘇晟睿怒火中燒,幹景堯卻心情大好,這兩人分明無一人將心思放在郭崢這件事上,仿佛這隻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事情罷了。


    京兆尹恨不得滿屋子的人都看不見他,聽到鄭光點了他的名,京兆尹才苦著一張臉走上前,說道:「鄭公子郭公子確實是在鴻儒酒樓,因與江湖人發生了爭執,才受的傷,後麵郭大人的事情微臣就不是很清楚了……」


    蘇溶玥聽完,心裏覺得好笑,京兆尹這個職位可不好當,也隻有聰明人才能做,而這季大人便是個聰明的。


    鄭秋茗的案子是他在查,他自然不能一問三不知,隻能實話實說,但是後麵的事他就大可以裝糊塗了,也免得將蘇晟睿徹底得罪了。


    鄭光暗罵了一句老狐狸,對幹景堯說道:「陛下,無論如何,蘇昀打了郭大人這件事是無法否認的,毆打朝廷命官,是要杖刑羈押的!」


    「郭大人,你覺得事情該如何處理?」蘇溶玥麵露點點擔憂的問道。


    郭崢以為蘇溶玥是怕了,得意的不得了,晃了晃頭,說道:「犬子受傷頗重,以後恐怕都不能習武了,微臣也要為他的將來某個營生,不如娘娘將鴻儒酒樓一半股份的賜給微臣,這件事便就這樣算了吧。」


    鄭光聽此,心中大罵蠢貨,這郭錚還真是要錢不要命,在皇帝麵前也敢如此。


    果然,蘇溶玥冷笑了幾聲,看著郭錚說道:「本宮原先聽人說,郭大人喜歡四處訛詐店鋪的錢財,起初本宮還是不信的,郭大人怎麽說也是朝廷命官,不至於此,但是郭大人今日,還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啊!」


    郭崢有些心虛,卻並不慌張,「娘娘莫要汙衊微臣,微臣此事不過是為了犬子罷了,也實在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郭大人好大的口氣,一舉便要吞了鴻儒酒樓的一半股份,不知嶽陽茶樓,竹屋酒家,還有什麽清音坊,是不是也都是這樣讓郭大人迫不得已?」


    蘇溶玥語調陡然上揚,聲音不大,卻清冷刺骨,此時她與幹景堯比肩而坐,兩人的周身氣質,讓人覺得這二人天生便有著龍鳳之姿,帝後威嚴。


    蘇溶玥年歲尚小,但那一身的尊貴氣質卻是無人能夠比擬的。


    郭崢突然察覺到,蘇溶玥從一開始便什麽都知道,隻是在等待時機罷了。


    這些事確實是他做的,但是絕不能讓皇帝知道,否則縱使皇帝手裏沒有多大的權利,但是想殺他卻是連眼睛都不用眨的。


    幹景堯果然來了興趣,「哦?還有這種事情?」


    郭崢冷汗直流,連連說道:「微臣怎敢,剛才不過是與姝妃娘娘開了個玩笑罷了!」


    幹景堯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好大的膽子啊,竟敢與宮妃玩笑,朕看你是不想要你的腦袋了吧!」


    郭崢嚇得渾身發抖,哪裏還有剛才的嘴不饒人,鄭光不悅的掃了一眼郭崢,行禮說道:「陛下息怒,郭大人出身鄉野,粗魯慣了,臣作為他的上司,難辭其咎,日後微臣定會好好約束。」


    幹景堯眯了眯眼睛,隻淡淡一笑,不予理會。


    鄭光受到冷落,有些尷尬,正了正神色說道:「犬子在鴻儒酒樓遇襲一事,確實與酒樓無甚大關係。」


    他頓了頓,又說道:「但是蘇昀毆打朝廷命官卻是事實,蘇昀並無官職,草民毆打命官依律應杖責八十,羈押一年。」


    「誰說蘇昀沒有官職?」一直沉默的蘇晟睿突然開口。


    鄭光一怔,這蘇晟睿一向話少,更是心思純正,不若蘇溶玥這等口生蓮花之人。


    但是,這蘇昀的確是沒有功名在身啊……


    蘇晟睿並不理會鄭光等人,而是對幹景堯說道:「蘇昀是燁華軍的統帥。」


    鄭光與郭崢皆是一怔,燁華軍!?


    蘇燁將軍曾經是何等尊榮,羽燁軍隸屬皇帝,最輝煌時,曾達到二十萬大軍,所向披靡。


    蘇晟睿現是羽燁軍的將領,雖隻有五萬,戰鬥力卻是不可小覷。


    而燁華軍是先帝欽賜於將軍府的私人衛隊,雖隻有兩千人,卻都是上過戰場的士兵,而且足可以以一敵十。


    而燁華軍的統帥便也直接位列四品,雖不在朝廷任職,卻是真真享受朝廷俸祿的。


    鄭光以為蘇晟睿定會親自掌管燁華軍,沒想到他居然捨得給了一個外人,要知道,就算是親兄弟,也會對權利爭個你死我活,更何況是他們這種關係?


    「蘇將軍說的是真的?」鄭光還是不死心的問道。


    蘇晟睿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浪費,更不會去解釋。


    蘇昀漫不經心掏出一塊黃金令牌,金晃晃的令牌,上書「燁華」二字,這字據說還是先帝欽詞。


    鄭光隻覺得今日真是丟盡了臉,不但一點甜頭沒討到,還差點損了郭崢。


    鄭光一行人正欲行禮離開,蘇溶玥卻開口說道:「等等,郭大人的帳算好了,本宮這鴻儒酒樓的帳可還沒算呢……」


    郭崢迴頭望去,正好看見蘇溶玥嘴角那抹邪佞的笑意,隻覺得身上一冷,身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蘇溶玥這又是要做什麽?


    ------題外話------


    浮夢好孤單,沒有花花,沒有鑽鑽,你們都是壞銀,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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