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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


    自大軍開拔出征至今,已經有快一個月了,王娡勉強從弟弟的死亡和家族的敗落中迴過神來。


    可麵對著空蕩蕩的皇宮,後知後覺開始覺得不安寧。


    她兒子上了戰場,也不知近況如何了...


    以他們如今的關係,怕是寫了信件去催平安,皇帝也未必會給她這個體麵,王娡猶豫再三還是沒寫出家書,隻是到底還是掛心的,時時燒香祭拜盼著神明庇佑皇帝平安歸來。


    祭拜得多了,好像心也更誠,也更加信仰神明了。


    又聽皇後說皇帝逗留過的河間郡出了個神女,靈驗無比備受推崇,王娡又想有神女坐鎮,那神明是不是會更加庇佑?


    這場戰爭是不是更快能勝利?


    於是王娡順著衛子夫的意思下了懿旨,等著那所謂的神女來長安拜見, 與她一同為皇帝和出征的將士們祈福。


    也好奇著那所謂的靈驗的神女,是否徒有虛名?


    可等到真正見到河間來的神女時,王娡卻大腦一片空白。


    近乎失聲一般迴不過神。


    眉如遠黛,輕輕上揚,恰似那彎彎的月牙兒,眼若秋水,明亮而深邃,仿佛蘊含著無盡的餘韻。


    “民女趙氏緹縈參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像…


    王娡晃了晃神,險些站立不住,實在是像極了古人。


    殿內自緹縈跪拜後便再無一聲動靜。


    河間的那個女子能引得陛下駐足和在意,必然是美貌的,衛子夫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驟然得見,卻還是被意外地晃了晃眼睛。


    殿外陽光正好,夏花絢爛無比,卻依舊不及眼前的女子分毫。


    這般顏色…


    衛子夫迴神之間,指尖的帕子險些攪碎,在注意到太後眼底複雜的情緒變換時,不安的情緒更是如同泄閘的溪流。


    太後為何是這般態度,仿佛是故人歸來一般悵然,甚至有不加掩飾的懷念和親近…


    為什麽?


    衛子夫焦躁不安,王娡卻是眼前一亮,險些控製不住脫口而出昔日的稱唿,隻是還礙於外人在,勉強抑製住,“快起來…”


    王娡輕舒了一口氣,把人叫起,緹縈規規矩矩地起身,就聽見上首的人語氣甚至說得上親昵。


    “到哀家身邊來。”


    這般親近,緹縈還以為是和皇後對話,卻發現太後的目光看著的居然是她自己…


    疑惑之間,抬眼也看清了王娡的麵容。


    四目相對間,彼此俱是一頓,眼中都有如出一轍的恍然和恍惚。


    就連聲音也像…


    可到底不是。


    五官精致如畫,恍惚間還真的以為故人歸來,如今定神細看,卻又輕易地發現了麵前的女子與故人之間鮮明的不同。


    但又莫名的讓人覺得親近。


    王娡幾乎確定這是故人的轉世,更加親昵,“你是叫緹縈是不是?年歲幾何?家裏幾口人?日子過得可還好?”


    剛剛拜見時太後娘娘還十分威嚴和肅穆的,如今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緹縈有些應付不了她的熱情。


    也覺得奇怪。


    好像在哪裏見過太後娘娘一般…


    可她怎麽會有幸見過太後呢?


    “迴太後…”


    緹縈想按規矩行禮,可腰還沒彎下,就被扶起,“不必多禮——”


    王娡大抵是拜了幾日神明,也變得信這鬼神之說了,眼前這與舊人像了六七分的女子,在她眼中幾乎就是曾經的那個人。


    王娡甚至有些感傷,“你我之間不必講究這些……”


    她哪裏能受她的禮,甚至她行禮時,王娡的下意識的反應是避開。


    本該是自己向她行禮的。


    緹縈微愣,不計較這些,那講究什麽?


    不是說太後娘娘最講究禮節了嗎?


    “民女剛及笄不久,家中還有父母和兄弟…”


    進宮前惡補的禮儀沒用得上,緹縈有些無所適從,“日子…過的也還好…”


    手還被太後親切地抓在手裏抽不出來,好像怕她一不留神就跑了似的。


    奇怪。


    王娡點了點頭,“那就好。”


    河間是個小地方,富庶有餘尊貴不足,曾經的那人身子也不好,不知是否真的能適應小地方的環境?


    還不放心,正欲多問,被人打斷,“太後娘娘…”


    衛子夫垂首請示,也是提醒,“祭祀事宜已然安排妥當,這位姑娘該移步偏殿了…”


    為陛下和出征的大軍祈福是要虔誠以待的,王娡原先的計劃是河間來的神女與她一同焚香齋戒以示誠意…


    可如今卻有些遲疑。


    緹縈開口,“太後娘娘,那民女就先告退…”


    “先等等…”


    緹縈手還是沒抽出來 就聽見對方安慰的溫言軟語,“你身子不好,這祭祀就先免了,免得傷了身子…”


    誰?


    身子不好?


    緹縈更迷惑了,她身體好的不能再好了,大夫說她能活到百歲呢……


    可還沒能說話,就聽見太後斷然拒絕了皇後的規勸,取消了本來準備好的祈福儀式,甚至著急忙慌讓人去找太醫。


    要給她診脈調養身體。


    緹縈:?


    眼睜睜看著王娡為了緹縈著急地張羅,完全沒有先前的沉鬱和悶悶不樂,換了一個人似的。


    衛子夫這段時日來自覺做得足夠好,也成功讓以往對她不假言辭的太後軟下了態度,本來已經知足了,可如今比較下來才知什麽是真正的喜愛和親近。


    太後為了她,把自己忽視了個徹底,衛子夫臉上掛不住,“太後娘娘,為陛下祈福事關重大…”


    甚至連最操心的祈福,也拋到了腦後…


    衛子夫還想再勸,王娡打斷她,不怎麽耐煩,“皇帝吉人自有天相,少一兩次祈福算得了什麽。”


    那沒良心的小子說不定還嫌她愚昧和多管閑事,才不會領她這份情,王娡失意時先前還記得他兩分,如今不怎麽樂意了。


    故人歸來,哪裏還記得起他呢。


    眼前人才最重要,王娡指揮心腹,“去把太醫院的太醫都給哀家叫過來——”


    態度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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