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本來在內殿主持大局,看著太醫為九公主診治,雖說太子不是她親生的,這西洲九公主她也從來都瞧不上。


    但是在她主辦的宴會上這兩人哪一個出了事兒,她都落不了好,所以皇後還算盡心。


    卻在聽說翊王被落獄的事情之後,再也提不起心思考慮別人了。


    李承鄞雖然是她抱養的,甚至是從她最討厭的那個女人手裏搶來的。


    可那到底是她養了多年的兒子。


    顧淑妃死了那麽多年,隻要藏住真相,她和翊王就永遠是親厚的母子。


    就算知道了真相,憑借高家的地位和實力,翊王想來也不敢與自己撕破臉,依舊得敬著自己這個嫡母...


    她就這麽一個期望,可如今她兒子落了大獄,眼看著就要被放棄......


    皇後焦頭爛額。


    九公主依舊沒有醒來,刑部的人逼問著翊王尋那莫須有的解藥,可誰不知道那解藥幾乎從不存在。


    阿渡著急不已,幾乎就要衝去找太子要解藥,畢竟她並不傻,看得出來太子究竟在謀劃什麽,而且也不認為顧劍和翊王會傷害她們公主。


    在她欲衝去東宮的深夜,窗欞處突兀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勇氣,看到熟悉的白衣身影,阿渡幾乎忘記了偽裝。


    “顧劍——你快救救公主——”


    許久未開口說話的聲音幹澀嘶啞,顧劍腳步一頓,意識到她之前是在裝啞。


    可此刻也顧不上詢問,兩步走到床邊為小楓診脈,片刻後卻眉頭緊鎖,再次驚異。


    “太醫怎麽說?”


    阿渡幾乎哽咽:“太醫說,公主中了不知名的毒,必須有解藥...”


    顧劍沉默,得知翊王因為下毒謀害太子結果誤傷九公主而被打入天牢,他第一反應便是覺得荒謬,可事實如此。


    傳言翊王執意不肯交出解藥,九公主藥石無醫,必死無疑,顧劍管不得其他,第一時間趁機潛入宮內,可此刻診脈才發現有端倪。


    對上阿渡破碎和期冀的眼神,顧劍遲疑片刻,說出了自己的診斷,“小楓她...沒有中毒跡象。”


    脈象平穩康健,如果不是先前吐的那口血,她幾乎像是沉睡過去,睡夢中連眉頭也不曾微皺。


    “可是...”


    阿渡不敢相信,可顧劍再三診斷後,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太子心狠手辣,壓根不在乎小楓的死活,又下定了決心要翊王的性命,所以不可能虛張聲勢拿假毒藥嚇唬人。


    小楓吃的必然是真的毒藥,太醫診斷之時也必然有中毒跡象。


    否則那麽多人,不可能都替太子隱瞞。


    甚至他已經做好了用內力替小楓逼毒的打算,即便因此受重傷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半點中毒跡象都沒有顯現,甚至不出意外,她過兩日便能醒過來...


    顧劍到底是鬆了一口氣,看向還在衝擊之中的阿渡,問道:“小楓是不是吃了什麽與那毒藥相衝的東西...”


    “公主這幾日就是正常用膳...”


    阿渡想起了那日在鎮北侯府上,那位趙小姐強塞給公主,被公主傻乎乎地當糖果咽下去的那顆丹藥。


    除此以外竟再無半分異樣。


    愣愣地看著他,阿渡呢喃出了自己的發現:“或許,是那位趙小姐。”


    顧劍瞬間抬眸,驚訝異常。


    ......


    死氣沉沉,卻又暗流湧動的一日。


    皇後煎熬了兩日,終於忍不住發泄出來,責罵了身邊一應宮人和女官,第一次對太皇太後身邊人的勸慰感到虛偽和不滿。


    這老太婆平日裏裝的和藹仁慈,慈眉善目的菩薩模樣,實際上精明得很,比皇帝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九公主老太婆平日裏喜歡得跟什麽似的,人中了毒卻不見她著急。


    平日裏一口一個心肝兒,如今她的小五出了事兒,卻不見太皇太後有半分著急,連去跟皇帝說句好話也不樂意。


    另一件事傳開,皇帝再次審問了那個叫嬋兒的婢女,問了什麽內容旁人不得而知。


    隻知道皇帝走後不久,那婢女撞柱而亡。


    唯一的證人已經再也無法開口了。


    皇後氣急,隨後是手足無措的慌亂。


    那該死的宮女死了,九公主又醒不過來,她兒子要怎麽辦?


    皇後繃不住自己的儀態和自尊,第一時間求見皇帝,低聲下氣隻求他能寬恕翊王。


    眼前被擔憂和焦慮折磨得頗有些狼狽的婦人,和往日裏儀態萬千高貴優雅的皇後幾乎判若兩人,可見她對翊王的母子情倒不那麽虛假。


    皇帝微頓。


    養母都如此舍棄不下母子親情,若是小五的親生母親還在......


    想起那個早已死去多年的女子,皇帝沉默半晌,卻並未如皇後所想開恩,隻是難得將人好聲勸了迴去。


    承諾即便九公主死去,也不會要了翊王的性命,表明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旁的再不能應允,畢竟要給西洲一個妥善的交代,免得影響兩國的和平。


    皇後走後,皇帝獨自在殿內沉坐,最終隻是沉沉歎息,終究沒有心軟。


    要怪,隻能怪小五自己。


    沒意識到自己身世的缺陷,還欲靠著高家和太子相爭。


    爭也罷了,最不該的是如此心慈手軟。


    皇家最容不下心軟之人。


    即便成功了,也不過是高家的傀儡而已。


    翊王登基,這等於把江山拱手交給高家,作為皇帝他不會允許此事。


    ————


    皇後心有不甘,卻也隻能暫時歇下心思,沉默著求得了去大理寺探望的口諭。


    大牢裏雖不至於醃臢汙穢,但對於養尊處優的皇後來說也算是髒亂之地。


    遍地的雜草和汙垢讓她幾乎無從下腳,煩躁不已,隻是見到牢內消沉的青年之時,心疼壓過了煩躁。


    “小五,怎麽弄成這樣…”


    “那些膽大包天的狗東西對你用刑了是不是?”


    被突然出現的婦人抱住,耳邊是她心疼的哭聲和責罵聲,李承鄞任由她抱著,神情消沉之中還有些複雜。


    出聲寬慰:


    “母後,大理寺的人不曾為難,您別擔心。”


    他未曾想過,第一個來探望的會是皇後,養育他長大的‘母後’,更是他的殺母仇人。


    等她緩過激動,李承鄞也收斂好了情緒,問著外界的情況。


    “母後,那宮女可還有其他的證詞?父皇又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皇後些許停頓:“九公主至今還沒醒來,至於那宮女...”


    提起此事,皇後臉上的陰狠和怨懟才敢顯現,幾乎壓不住憤恨。


    “你父皇今日剛審完那宮女,後腳她就死了,現在死無對證。”


    她本意是想問皇帝審問那宮女之時,有沒有什麽新的線索和證詞,卻在看到皇帝眼中的冷凝之時明白了答案。


    無論那宮女說了什麽,即便是推翻了全部的證詞,對太子的計劃供認不諱,皇帝也隻會當作沒聽到。


    皇後難言憤恨:“你父皇鐵了心護著太子,隻可憐我的兒白受這一番苦...”


    李承鄞有些怔愣。


    驟然落獄,他隻知道他的確是沒有防備,讓太子的計劃落成,白白受了陷害。


    九公主至今未醒來,他的下場大抵不會太明朗,是以在這大牢之中的兩日,都在細細思索著該如何應對此事。


    本以為父皇會提審他,至少是與那宮女對峙,卻等到至今,也不曾有任何跡象。


    原來那宮女已經死了,在他父皇審過之後。


    探視的時間有限,皇後來得及牢牢握著青年的手。


    “小五別怕,母後不會不管你的,高家也不會不管我們母子...”


    粗粗交代了幾句,便礙於時間,不甘心地離去,李承鄞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四下無人之際,逆著光的麵容上陰鬱和深沉才顯露無疑。


    皇後還心存希望,但他知道,父皇已經放棄了他。


    是他的錯。


    錯在太過仁慈。


    那宮女隻怕說出了些什麽,否則不至於保不住性命,甚至下手滅口的極有可能不是太子,而是他的父親。


    真相和謊言,父皇的態度便是最大的證據。


    ‘小五,皇宮裏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


    大哥臨死前的話突然在耳邊不斷縈繞,吵得人腦袋疼。


    頭疼欲裂。


    ......


    皇後以為,皇帝短期內不會狠心做出抉擇的,至少還有幾日的喘息機會,卻沒想到在她迴宮後不久,皇帝就履行了他的諾言。


    ‘翊王下毒謀害太子,誤傷西洲九公主,覬覦儲君之位且破壞豊朝與西洲邦交和平,罪證確鑿,念其年少,留其性命,特此流放黔州,終身不得迴朝。’


    聖旨公布的一瞬間,皇後幾乎身形不穩。


    這就是皇帝的‘仁慈’。


    黔州,那麽偏遠的地方。


    皇帝絲毫不擔心她的兒子能不能活著走到流放之地,或許他根本就不關心。


    她早該知道的,隻是再一次對皇帝心存希望。


    也再一次絕望。


    皇帝當年那麽喜歡顧淑妃,也能眼睜睜看著顧淑妃去死,如今對小五自然也不會有什麽仁慈之心。


    說什麽顧及著西洲不敢讓步,無非是護著太子,無非是提防著她這個皇後,提防著他們高家,也防著與高家親近的翊王而已。


    皇帝和太子要害她兒子,也是要害他們高家,叔父竟也忍得,隻怕已經在想著切割了...


    兀自發泄了一會兒,皇後書信一封,暗地裏送出了宮內。


    無論如何,得說服叔父不能放棄小五,否則才真的是走投無路。


    ......


    流放的聖旨已經下達,李承鄞身在天牢,跪立聽旨。


    即便已經心有準備,但聽見流放‘黔州’之時,仍然忍不住心緒波動,隻是麵上冷肅不曾在宣旨之人麵前流露半分。


    宣旨之後,翊王謀害太子一事已經落下塵埃。


    ‘證據確鑿’。


    好一個證據確鑿。


    李承鄞手邊一鬆,聖旨砸在草堆之上,如同廢紙。


    牢房不再多設人看守,隻餘看門之人,探視也不再嚴格禁止,隻是除了皇後派人來詢問之外,竟無人在意他。


    明日雖能出獄,但一個被流放的王爺,想來也無人樂意來探視,還有可能觸怒太子......


    但...


    李承鄞想著,有一個人無論如何,應當會來探望才是,哪怕隻是讓人遞個消息...


    可他從午時等到了深夜,也不見任何影子。


    深夜,月明星稀之際。


    牢房內隻剩下一人,那聖旨攤開在眼前,李承鄞一字一句地品讀了不知多少遍,扯了扯嘴角,隻覺得無比諷刺。


    垂頭半晌,緊握成拳的雙手青筋暴起,下一瞬猛地砸在了凹凸不平的石牆上,鮮血順著粗糙的石頭紋路向下蜿蜒,滴入幹枯的雜草堆內,無聲無息。


    他果然不該對父皇有所期待。


    ......


    幽深的牢房內隻剩下借著高懸的窗口灑下的明月,以及持續滴落在草堆之上的血滴,滴答聲清晰可聞,李承鄞抵在牆邊,神情木然又深沉。


    耳邊突然有輕微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踩著血滴落的聲音慢慢靠近。


    有些熟悉。


    李承鄞驟然抬眼,撞進了一雙水霧茫茫的美眸,漣漪蕩蕩幾乎讓人沉溺


    其中不可自拔。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少女,緋色如春日晨曦中的桃花,嬌豔而迷人,與她如雪的肌膚相互映襯,隻是不知為何看起來有幾分狼狽,裙擺扯出幾道襤褸,如玉的臉龐也染了幾道灰黑的塵埃。


    眼眶含著水霧,破碎卻更顯清麗動人,美如月神。


    牢頭收了好處打開了牢門後退了下去,窄小的空間內隻剩下相互對視的男女。


    李承鄞幾乎想開口問她為何形容如此狼狽,卻不知想到了什麽,率先移開視線。


    壓下了心中的擔憂,聲音低啞,平緩的就像沒有任何感情。


    “瑟瑟怎麽來了?”


    “殿下...”


    他的聲音喑啞幹澀,又無端透露出幾分陌生,瑟瑟腳步微頓,緩緩靠近,執著地與他對視。


    “您怎麽了?”


    視線落至他身旁,瑟瑟捧起他的手,麵露擔憂:“您怎麽受傷了?”


    少女的眼睛明亮得比皎潔的明月還要燦爛,眼波流轉間,似有萬般情思,深邃而迷人,此刻擔憂地看著她,眼中的溫柔和心疼仿佛能融化一切。


    李承鄞沉溺一瞬,隨後下意識避開。


    “聽聞瑟瑟今日去了東宮探望,不知太子情況如何?”


    中毒的是九公主,落獄的是他,鎮北侯府的小姐卻心係太子,特意登門探望。


    情意感人。


    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李承鄞幾乎氣得發瘋。


    宮女可以背叛他,父皇可以放棄他,高家也可以不救他。


    但為什麽瑟瑟也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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