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居然敢擅作主張!”


    被太子叱責,李釅也有些後悔,他連名玉坊那等風月之地也鮮少涉足,今日不過是偶然經過,遇到高震在意料之外,也不想與高震多費口舌,但對方先動了手。


    名玉坊和米羅酒肆本來便人頭攢動,打鬥起來場麵混亂不堪,竟不能確定高震是否是被自己的人所傷。


    但如今狡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李釅低下了頭:“臣知錯,請殿下責罰。”


    太子心情惡劣,任由他把腦袋嗑出紅痕也不曾正眼看他。


    如今鑄造假錢一事被發現,他隻能暫時中斷假錢的鑄造,但那些銅像作為證據卻難以交代也難以隱藏…


    更別提萬佛節就在眼前,屆時若是沒有佛像交差,他依舊解釋不清。


    翊王遲遲沒有動作,不可能是放棄這次機會,隻可能是在等著高相抉擇,不想孤身一人與他對上。


    至於高相,他圓滑謹慎,可能會一時猶豫。


    太子本想借他這個猶疑的機會喘口氣。


    但如今高震斷了腿,以高相對兒子的疼愛程度,隻怕深深恨上了他們,鑄假錢就是他手裏明晃晃的刀,即刻便能刺向他。


    思及此,太子抬腳將他踹翻在地,卻猶不解氣,隻覺得有些應接不暇。


    “在這個關頭和高震那等廢物動手,簡直蠢得不能再蠢。”


    “這下倒好,這把柄落到了高於明手裏不說,還逼得孤與他之間結了仇,孤如何動得了他?”


    就連他父皇都不敢輕易動高家,他如今實力不足,此事鬧開之後父皇也不會向著他...


    李釅結結實實挨了一腳,起身跪直,也明白當前事情的嚴峻性,思索之際,猶豫著獻計。


    “殿下,高相和翊王互相依仗,動不了高家,但翊王卻可以...”


    本來殿下也不打算讓翊王活著說出這個秘密...


    等翊王死了,高相沒了扶植的對象,即便再有野心,也不可能有自己稱帝,皇上也不會允許此事。


    李釅頭垂得更低:“殿下,臣鬥膽諫言,如今唯有翊王死,才能解局。”


    隻要翊王一死,沒了與太子奪位的對象,東宮地位穩固,高相即便是再與太子爭鬥,也要顧忌三分。


    李釅頭埋到了地上,太子神情微頓,兀自思考了許久,最終下定了決心。


    “既如此,那便將計劃提前。”


    這東宮之位沒有人不想要,他當初也是從大哥手裏搶來的,東宮裏最初每一處都殘留著大哥的痕跡,午夜夢迴間也偶爾會覺得這宮牆內外滿是血腥。


    但如今已經被他的行跡所完全掩蓋。


    他是東宮的主人,未來還會是整個豊朝和天下的主人。


    手足至親而已...


    他不是第一次動手,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


    鎮北侯府


    高震曾經在蹴鞠場上以桅杆故意傷人的事情許多人有所耳聞,是以在高震斷腿的第一時間,消息便被有心人傳到了鎮北侯府,以此來向如今的鎮北侯世子邀功。


    趙士玄可有可無地聽著,隻是在聽到那高震斷腿的位置與他之前受傷的部位十分接近之時,端著酒杯的手微微停頓,隨後沒了什麽聽這群人閑話巴結的興致。


    迴府的第一時間便尋去了後院。


    見到他步履匆匆,在旁邊落座後欲言又止,瑟瑟不免好奇。


    “哥哥想說什麽?”


    “高震斷了腿...此事瑟瑟知道嗎?”


    他這般著急和嚴肅,瑟瑟眼神輕閃,不自覺避開:“隻是有所耳聞...”


    “他斷腿的位置,與我之前受傷的位置很像...”


    “真巧。”


    瑟瑟正在擦拭古琴,指尖不曾停頓,隻是始終不曾抬眼與之對視,語氣理所當然。


    “那這也算是惡有惡報,給哥哥出氣了不是嗎?”


    那種不把人當人的紈絝子,斷腿也算是造福百姓。


    她漫不經心不以為意,趙士玄隻是沉默,始終注視著她,逼得少女停下動作,迫不得已與他對視。


    “瑟瑟,何必如此...”


    “哥哥在說什麽,瑟瑟不明白。”


    她猝然移開視線,可對視的瞬間,那雙水眸中的冷意和惡意再不能隱藏,盡數被他收入眼中。


    趙士玄微微歎息,“瑟瑟,這是翊王的計劃,但你也做了什麽對不對?”


    早在父親臨行前提點的那一句話中,他便後知後覺明白父親的打算,瑟瑟信件來往也不曾避著他。


    他再清楚不過,瑟瑟對那翊王並不曾死心,甚至為了他以身涉險,與太子來往周旋。


    如今太子的人惹了事,正巧還是與高丞相對上,他很難不懷疑這是翊王挑唆雙方相鬥的計劃。


    可瑟瑟必然做了什麽...


    受傷在幾乎相同的位置,旁人或許隻會以為是意外,甚至真的相信報應,可他斷然不信。


    “瑟瑟,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趙士玄蹲下身子,直直望進那雙深邃的美眸。


    那雙眼睛從來都是看似水光瀲灩,實際上淡漠如沉潭,鮮少有波動。


    “永寧公主的狗,父親的那些侍妾和側室,那些狐假虎威的下人...”


    聽著青年輕輕的數著那些早已被遺忘的舊事,瑟瑟指尖勾在琴弦上,不自覺用力,紅痕浮現。


    “哥哥也覺得,是瑟瑟做錯了嗎?”


    “瑟瑟...”


    將少女細嫩的指尖從琴弦上解救出來,對她流露出的危險和陰暗,趙士玄不覺害怕,隻覺得心疼。


    “哥哥並不是怪你,這不是你的錯。”


    永寧公主的狗咬了人,所以摔死,自己縱狗傷人,自然也得付出代價。


    側室侍寵生嬌,苛待正室所出的一雙兒女,所以毀了最在乎的容貌被趕出了府邸,狐假虎威的下人被發賣了一批又一批...


    就連父親,也因早些年莫須有的暗傷虧空了身體,隻能守著他怎麽個不成器的兒子兀自惱怒。


    從小到大,幾乎每一個傷害他們的人,都得到了與傷害相等的懲罰。


    他們傷人在先,怎麽能是瑟瑟的錯。


    高震也是如此,當初若不是他躲避及時,斷腿的便是他。


    瑟瑟隻是為了替他出氣而已......


    “哥哥隻是擔心你傷到自己...”


    他是心軟,自認不是狠心之人,卻也不會善良到在乎仇人的苦難,他隻是擔心妹妹。


    這種詭異的手段,她究竟付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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