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翻了個身,順便吸了吸鼻子。


    空氣中飄來一點香氣,醬汁的鹹香,帶著飛禽走獸肉皮被烤焦的獨特香氣。


    他一股腦兒翻身坐起,隻見黑暗中,有道身影鬼鬼祟祟繞過長廊,溜到這間獄房的鐵欄邊。


    「是誰?」李慎目光犀利地盯著那條纖細的人影,莫名其妙察覺到一絲熟悉。


    「爹?」那人從袖中摸了個火摺子出來,嘟囔一句,「這北鎮撫司當真小氣,怎麽連個蠟燭都捨不得點。」


    一團忽如其來的暗金照亮她眉濃臉黃的臉。


    若不是那雙極黑的眼珠子,李慎差點沒認出來,那不就是自家閨女!


    「居兒,你怎麽上這兒來了?」他很詫異地挨到鐵欄邊,「外頭沒人麽?」


    「江德運上川廬去了。」李時居解釋。


    李慎哦了一聲,借著昏暗火光,先看了看女兒一身粗布短打,目光又移到她手中的食盒上,笑了。


    「還是閨女心疼爹!給我帶了燒鵝,是不是?」


    李時居頷首一笑,從腰間解下一個酒壺,遞過去。


    「聽說您身體已無大礙,但我不敢帶太油膩的來。」她在外頭的泥地上盤腿坐下,「將就著吃吧。」


    李慎搓了搓手,隔著鐵欄鄭重其事地掀開盒蓋,偌大的獄房中霎時香氣四溢。


    他扒拉下來一根鵝腿,想了想,塞到李時居手中,然後才撕下一片胸脯肉,扔進嘴裏。


    「天香酒樓的手藝愈發好了。」李慎抿了口酒,眼角笑出美滋滋的皺紋。


    李時居沒吭聲,邊吃邊打量他和他身處的牢獄。


    沒有想像中那樣悽慘潦倒,雖然見不到天光,但是坐臥之處都能看出日日清掃的痕跡,人也有收拾過的清爽,臉頰清瘦了些,曾經象徵著權勢的鼓鼓兩腮如今皮肉鬆弛,平添憔悴之相。


    看起來,更像一位尋常人家的老父親。


    李時居心頭泛起微微酸楚,正想向父親問個究竟,卻聽見他垂下眉頭,耳廓不易察覺地動幾下,用輕到快要聽不見的聲音說——


    「有人跟著你進來了,剛才你我說話他應該沒聽見,但是從現在開始,隔牆有耳,要當心。」


    李時居眉心一蹙,不知道來人是陳定川的手下,還是江德運的暗衛。


    但是武德侯之女和國子監俊秀生同為一人這個秘密,現在還不能暴露。


    她不動聲色地抹了抹嘴,「太太很擔心……時維兄去哪了?」


    李慎也不是傻子,立刻反應過來,「有緣由,總之,不會有性命之憂,讓她們母女倆不要太過憂心,也不要多問,耐著性子等待即可。」


    他說得輕鬆容易,李時居卻有些憤懣不平。


    那日武德侯和李侍讀直接從朝堂被帶進北鎮撫司,連個傳口信的都沒有,看李慎的意思,大概是父子兩背負了什麽隱秘重任,可她和她的娘親呢?錦衣衛聲勢浩大地闖入府中,沒了頂樑柱,柴米油鹽要靠砸鍋賣鐵往裏填還,偌大家業,憑什麽連說都不說一聲,就交由她們如何支撐?


    「家裏養活不了那麽多人,如今留下來的都看情麵,太太和小姐……過得很辛苦。」


    她一雙眸子在黑暗裏亮得灼人,李慎羞赧地低下了頭。


    那日上朝前,皇帝喚他入內說明此事,他不假思索便立即應下聲來,就連李時維,也是到了北鎮撫司,他才悄悄告知實情。


    可對於自己的夫人和女兒來說,他的隱瞞到底欠缺考慮,一時的英雄氣概勝過兒女情長,或許雲氏和居兒能理解他和皇帝私下謀劃的苦衷,可從根兒上來說,將她們母女二人置於困境,確實是他不對。


    酒喝幹了,燒鵝吃完了,李慎為難地在衣擺上揩了揩手,「等時維迴來……等他迴來,就好了。」


    李時居知道,從李慎這裏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她嘆了口氣,收拾完地上的殘炙,然後拎著食盒站起身來。


    火摺子隨漸遠的腳步聲一起滅去。黑暗中,李慎隻聽到一句被撂下的話。


    「我進國子監了,三年後,我會參加科舉。」


    -


    晚霞淡去後,這夜卻不見月光,江德運從轎中下來,隻覺得眼前發黑,不由扶上身邊那個錦衣衛的肩頭。


    直到川廬門上掛起燈籠,才將府前暗道照明,他才理了理甲冑,握著繡春刀走過去。


    簷下整整齊齊站著幾個家丁,恭恭敬敬地朝裏頭喊——


    「北鎮撫司指揮使江大人到!」


    三皇子手下人禮節上沒差錯,但就這幾個人迎接,江德運搖了搖頭,隻覺得寒酸。


    大門洞開,他大跨步邁過台階,身後幾十名錦衣衛也跟著走了進來。這不過是他貼身帶著的護衛,川廬偏僻,他實在害怕陳定川玩什麽把戲,索性將北鎮撫司中能用的人手都帶了出來,埋伏在四周,以觀動向。


    映入眼簾的是一方灰磚影壁,十分其貌不揚,順著遊廊再往裏去,四處都是植物,沒有點燈,便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江德運不耐煩地跺了跺腳,世人都說川廬風雅,他卻覺得二皇子的南築四季如春、鳥語花香,那才稱得上人間仙境!


    樹枝之間光影顫動,陳定川持一柄蠟燭,從黑暗中現出身來。


    他就一個人,一身素雅道袍,即便不束腰帶,也如修竹般儀態挺拔,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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