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時居並不打算告訴霍宜年,隻是輕聲道:「我想起了時維堂兄,入宮當皇子伴讀前也在國子監中念了幾年書,那時候他大概也在這間屋子這片月台上和旁人高談闊論過,誰也沒想到,如今武德侯府就變成這樣了。」


    霍宜年有點唏噓,口舌笨拙地安慰道:「時居兄不必再迴望前塵,皇上沒發落,說不定是好事呢。」


    頓了頓,他岔開話題:「音華直接上弘武館,不參加內班考,文柏兄直接進內班正義堂……你可知道同是內班,正義堂、崇誌堂和廣業堂有什麽區別麽?」


    李時居迴過神來,「難道不是隨便命名的?」


    霍宜年搖了搖頭,「正義堂主講經義,掌領國子學生業進士者,崇誌堂又稱四門館,掌教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子為生及庶人子為俊士生者,廣業堂重實踐,除了典籍之外,還教授律學、書學和算學,依你我出身,大概是崇誌堂中人了。」


    李時居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道:「廣業堂聽起來倒挺有意思。」


    霍宜年哭喪著臉敲了敲手邊的七八冊《大邾律》,有三塊壘起來的磚頭那般厚實,「廣業堂雖有趣些,但不利於仕途,再說咱們無論進哪個堂,習射、習字、算術必然少不了,《四書五經大全》《大邾律》《禦製大誥》這些都得熟背,唉,我就不像你和文柏兄,是天生的讀書料子……」


    他喋喋不休地抱怨國子監課業繁重,李時居卻被過道另一側湧進來的幾名考生吸引。


    他們沒換瀾衫,還穿著家中的輕薄絲衣,正對著一個剛進門的落魄老監生指點,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咋咋唿唿的聲音極大,言語間滿是嘲笑和不屑。


    李時居眼神好使,能看見老監生的襤褸的包袱上還繡著歪歪扭扭的三個大字,應當是他的名字——從誌義。


    好生眼熟,她記得那天國子監彩亭的白衣試榜上,拔得頭籌的就是這個名字。


    李時居用胳膊搗一搗霍宜年,「那些大聲說話的都是誰?」


    霍宜年左顧右盼,眯起眼認了半天,壓低了嗓子和李時居說:「他們幾個都是京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那個穿綠衣的,長寧街上的香粉鋪就是他家產業,還有帽子上鑲了和田玉的那個,是遼西首富家的公子……這種人能進國子監,我也感到很詫異。」


    李時居卻明白了,他們幾個必然是從錦衣衛手裏買來的入監名額。


    嘖,看來那日她在天香酒樓聽到的都是真的,陳定川端方公正的名聲在外,最後不還是和江德運達成一致意見,允許這種買賣暗地存在嗎?


    不過頂著三皇子欽點的俊秀生身份,她自然也沒少引起其他監生的注目和猜測,好在有霍宜年這個承恩公家的小公子坐鎮,大夥兒心頭有疑惑,也不敢當真跑到跟前去問個所以然來。


    索性圖個清靜,在一片「久仰久仰」「失敬失敬」的恭維聲中,李時居悠然自得地埋首翻看手頭書冊,守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外頭有什麽動靜,反正不相幹。


    頭一堂由學正講課,主授禮學,說是講課,其實也就是領著諸生一起熟讀記誦朝廷頒布的經史律誥。


    按照要求,今日過後,每三日需至講課先生麵前背書一次,如果背誦不過熟練流利,便會受到懲罰。


    堂下一片長籲短嘆哀鴻遍野,李時居嘆了口氣,必須盡快把一目十行技能搞到手。


    想到那個和原書中似乎不大一樣的三皇子,她心情很複雜,不由澀然閉了閉雙眼。


    從抱廈出來已經快到晌午時分,李時居看見月台下一閃而過一道熟悉的背影,忙謝絕霍宜年上外頭吃飯的提議,提起衣擺便朝敬一亭方向追過去。


    「三殿下!」她看周遭沒人,才敢喚出了聲。


    日頭毒辣地叮在天靈蓋上,那人停下腳步,筆直的身子轉過來,眸中透出帶著一絲狐疑的金碧氣象。


    「我想……」李時居眨了下眼,還在琢磨如何展現自己拜師的誠意。


    陳定川卻不緊不慢指了指不遠處敬一亭的廂房,「進去說吧。」


    她提心弔膽地跟在他身後,恰好正是饌堂放午飯的時候,無人留意三殿下和他欽點的俊秀生走進了同一間屋子。


    李時居向來不是磨磨蹭蹭的性情,陳定川剛在案桌後坐下,她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學生想拜三殿下為授業恩師。」


    對麵的人聽了,唇角微微牽動,然後淡聲迴答:「不行。」


    李時居吸了口氣,暗道還好做足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陳定川是第一誌願,這不妨礙她還有第二誌願和第三誌願。


    但在此之前,她還是打算爭取一下,於是侃侃辯道:「聽說是殿下親自推薦學生入監,學生也讀殿下嚴謹認真、開放包容的讀書態度十分敬仰,若有機會能忝列門牆……」


    「正是因為我舉薦你為俊秀生,所以更要避嫌,」陳定川出聲打斷她,「何況,我先前也沒當過監生的授業恩師,雖然是國子監的監事大臣,隻是偶爾來此講一講學罷了,學問上也不甚精通,不能同祭酒和諸位司業、學正相比,隻怕誤了你的前程。」


    就這麽毫不留情地被拒絕了,李時居有些氣短,將話題重新繞迴昨日未說完的那句上,「殿下究竟為何要舉薦我?」


    陳定川眼波一動,沒有立刻迴答。


    說白了,不過是白衣試那日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像被命運砸中的一個玩笑那般,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到底是為什麽,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就鬼使神差將那個名字寫下,哪怕崔墨不贊成他的文章,也執意要上報天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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