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往想不通,也不敢想,隻愣愣地坐在角落裏,任憑一群醫護人員提著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恐怖醫療器材,裏三層外三層地將他團團圍住。


    時霆沉默地站在原地,偏過頭,似乎不想親眼目睹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要是放在平時,姬往早就吱哇亂叫嚷著讓末世生存係統來救命了,但此時此刻他卻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身邊人的動作,低著頭,內心一團亂麻。


    他忽然意識到,這其實是他最初想要的結局。


    他不想讓時霆動心,不希望實現自己的快穿目標後,死遁離開這個世界,隻留給深愛他的人一具屍體,而時霆現在的表現,顯然是並沒有真正深愛他,這和他之前的期待一致。


    他原本應該感到滿意,可是他又覺得萬分難過。


    之前他為了避免引起時霆的興趣,一直努力在時霆麵前犯蠢,隻做一個美麗廢物,希望時霆永遠都不要把他放在眼裏。


    他以為,隻要時霆不把他當成勢均力敵的愛人,就不會對他真正動心,但現在他卻發現他錯了。


    他發現時霆比他想像中還要無情。


    對一個強大專|製且不可一世的男人來說,一個美麗廢物還姑且算得上有可以玩弄的趣味,而一個強大到地位直追自己的人,卻隻能成為敵人。


    如果一切最終這樣結束,姬往不得不承認,自己愛錯了人。


    他喜歡的是那個實力強橫,運籌帷幄,卻又會在雨夜撿迴貓咪的,無比銳利卻又無比溫柔的男人,而不是眼中隻有權利,專斷獨行到了孤家寡人地步的男人。


    「來吧。」


    長痛不如短痛,姬往深深地嘆了口氣,用力閉上了眼。


    如果時霆真的是那樣的人,他作為意外闖入的外來者,願意就此離開這個世界,將發生的一切都當成是一個美好的夢境,就此忘卻。


    姬往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而四周的醫生似乎像是在顧忌著什麽,交頭接耳的聲音時不時響起,卻一直沒有人敢於上前。


    就在姬往等到不耐煩,差點忍不住要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了一聲重重的嘆息,那聲音奇妙地穿越層層人海,在一片嘈雜聲中仍舊聽得真切。


    沉穩的腳步聲從人群後傳來,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人群停滯了一瞬。


    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人群很快自動分成兩撥,讓出了一條道路。


    腳步聲沒有停頓,一直向前,伴隨著熟悉的清新氣息,在姬往身後站定。


    是時霆。


    姬往反應過來,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但他知道自己的心髒在那一瞬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一隻幹燥且溫暖的手及時蓋了上來,姬往努力眨了眨眼,卻也隻能看見修長手指間隱隱透著光的指縫。


    似乎是被他長長的睫毛撩得掌心有些癢癢,時霆輕笑了一聲,拇指指腹在他的臉頰蹭了蹭。


    正當姬往被這親昵的動作弄得有些發愣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小心翼翼地卷了起來,緊接著,終於有一名醫護人員走上前來,在他身邊站定。


    來了。


    旖旎的心思略微收束,姬往心中再次微微一沉。


    但不知為什麽,自從時霆站在他身後開始,他忽然就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也不像剛剛那樣絕望了,反倒有了見招拆招的底氣。


    「握緊拳頭。」


    「伸直手臂。」


    姬往深吸一口氣,臉上繃緊,配合著對方的要求,手臂剛剛伸直,突然感覺肘窩傳來一陣涼意。


    還沒等他辨別出這究竟是什麽,尖銳的刺痛就穿透了他的皮膚,直紮進了血管裏。


    如果放在平時,姬往並不會覺得這種疼痛疼到不能忍受,但他此時閉著眼睛,精神又始終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被突如其來的痛感嚇了一跳,驚唿一聲,條件反射就想縮迴手。


    「別動。」時霆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似乎是有些無奈,他一隻手蒙著姬往的眼睛,另一隻手則幫忙把控著姬往的手臂,「隻是抽個血,很快就好。」


    姬往愣了一下,出於一種莫名的信任,他沒有再掙紮,很快安靜下來。


    冰冷的針頭漸漸被體溫焐熱,血液勻速流淌而出,姬往慢慢適應了這樣的感受,緊繃的後背也隨之放鬆下來。


    隻是抽血,抽過很多次了,沒什麽好怕的。


    姬往這樣安慰著自己。


    他是不緊張了,而在他目不能及的地方,正在他麵前抽血的醫生卻已經汗濕後背。


    明明隻是最簡單的抽血操作,醫生卻仿佛正在動什麽高精尖的手術一樣,眼神極其專注,血袋剛剛一滿,他就像被烙鐵燙到了似的,忙不迭拔出了針管。


    時霆見抽血結束,這才放鬆了遮住姬往眼睛的手。


    姬往卻仍舊閉著眼睛。


    他還在等待更大的痛苦到來,畢竟讓時霆都覺得疼痛的事情,在他的潛意識裏,肯定就不會是抽血這麽簡單。


    但姬往等了好久,卻始終沒有人採取下一步的動作,這讓他感到十分不解。


    姬往原本想安靜等待著命運的審判,但在內心的困惑下,他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卻發現周圍的人全都大氣不敢出地盯著他的手臂看。


    姬往有些懵逼,立刻低下頭,然而除了正在被時霆摁壓著的止血棉球,他什麽也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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