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悲憤地看著自己麵前的飯盒,昨晚的案子折騰到今天早上才基本結束,又餓又乏的他考慮到人可以邊幹活邊吃飯,而不能邊幹活邊睡覺這一事實,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先倒頭大睡。

    他相信醒來後自然有午餐等待著自己,但有些期望奇跡似的祈禱——這個午餐將由原來的內勤——現在也出外勤的小胡——負責準備。

    事實證明,他信任了值得信任的——午餐正靜靜地擺放在他麵前,可是祈禱卻證明——神對人可並不是言聽計從的。

    “怎麽,不喜歡?”肖素——他們新分來的內勤——一個溫柔漂亮的——身體力行並不遺餘力推廣素食的素食主義者——衝著他甜甜的一笑:“吃素對人有好處,科學家已經證明了。”

    “是嗎?”小秦撥拉著飯盒裏白菜葉、紅羅卜片和豆角,花花綠綠非常好看,但顯然它們沒有和香噴噴的花生油在烈火之上有過長時間的親密接觸,他懷疑甚至彼此之間連個吻都沒有接,他可不喜歡躺到盤子裏的植物還這麽水靈,尤其是又餓又累又必須隻吃素的前提下。他抬起頭勉強迴應一個微笑:“你是不是忘記看前提了,科學家證明的是牛應該吃素,否則就會得‘瘋牛病’,畢竟,它們是食草動物,不能壞了上帝設置的基因,——但人可不是這個種屬。”

    “別開玩笑了。”肖素笑得愈發甜了:“我就吃素,不是很健康嗎?”

    “晤、晤。”小秦支吾著低下頭,避免自己衝口而出反駁的話:“你健康能證明所有人吃素都健康嗎?”

    “不光是我。”肖素似乎看出小秦的心裏話:“和尚是終身吃素的,但現在已經證明他們更健康。”

    廢話!小秦暗想:和尚每天不是躺著就是坐著,我們呢?不是站著就是跑著,體能消耗能一樣嗎?但這次小秦不敢抬頭了,害怕她能再次看出自己內心的反駁,以至於繼續留下來暢談為什麽吃素的道理。

    他想起局門口不遠處有家賣麻辣鴨的小店,裏麵的麻辣鴨翅、鴨脖、鴨爪、鴨心、鴨胗、鴨腸等等鴨子零件,個個都是妙不可言的下酒下飯小菜,現在,他迫切地需要它們,——而得到他們的前提就是讓這位漂亮的素食主義同事離開,這位漂亮的素食主義同事離開的前提則是他們正忙著或者雖閑卻不給她講道理的機會。他暗想,人——必須按規律辦事。

    肖素果然不再盯著埋頭吃飯的小秦,轉身輕盈地走到同樣對著飯盒發呆的郭小峰麵前:“我說的是真的,郭隊,你最有學問,同意嗎?吃素可以增加人的禪意,更容易悟透人生的道理,否則佛教為什麽主張人吃素?”“我沒有學問也會同意這一點。”郭小峰微笑地指指飯盒:“吃它肯定會增加人的饞意,尤其是長期吃。”他也趕緊埋頭開始吃了起來。

    “而且——”肖素站在埋頭吃飯的兩個同事中間勝利地說:“科學家已經證明了,吃素和輕微的饑餓可以使人大腦更靈活。”小秦同意這句話,他現在的頭腦就極其靈活的想到了曾吃過的各種美食,可以像昨天的孔彬那樣一一敘述出來,在他吃的飽飽的時候可做不到。“你們不是正破一個新案子嗎?需要靈活的頭腦。雖然我怕你們不夠吃多打了一份,不過說清楚,這一份是給小秦的,因為你可能消化能力強,為了健康,郭隊,你可不能吃。咦——,郭隊,你怎麽不吃了?”

    “我想讓我的大腦更靈活一些。”郭小峰放下筷子,托著腮幫子,仿佛牙疼,又仿佛進入了非常困惑的狀態:“昨天夜裏的案子很頭痛,非常頭痛,肖素,去法醫哪看看有什麽結果了沒有,如果沒有就在那裏等一會兒。”

    小秦欽佩地抬頭看一眼自己的上司,積極進攻果然勝過消極防禦。

    “好。” 肖素立刻出去了,小秦隨後兔子般的蹦到門邊,東張西望尋找可以替自己買鴨子的人,糟糕的很,此刻竟然沒有一個合適的人。

    他垂頭喪氣地走迴了自己的桌前,衝表情由期待轉換成失望的上司說:“總是這樣,我忍了好久了,從她分來就是這樣,有多長時間了。”小秦揮舞著筷子悶聲說,因此使一片胡羅卜飛到了郭小峰的桌子上:“人又不是毛驢或白兔,吃純素違背人性嘛!太極端了!”

    “好了,這可是你自找的,而我是受害者。”郭小峰拿出一張紙巾把桌子上胡羅卜弄掉,提醒說:“當初分內勤時,你一口咬定再不能要小胡那樣高嗓門兒的,非說——”他學著小秦的腔調:“‘嗷!這個好,這樣才像個警花,跑一天迴來看著也舒服。’” 他又恢複了自己的聲音:“你的其他動機我就不揭露了,反正是為了你,我才同意的,結果——”

    “誰能想到她還有這個奇怪的癖好。”小秦一臉無辜,又有些困惑:“我不明白的是,她自己吃素也就算了,自由時代嘛!——但幹嘛還要逼著別人吃?還一套套的說著道理,真要命!……就像昨天那個老太太,對兒女離婚的問題上,感覺也是個極端的家夥,說實話——”他又低頭看一眼快餐盒裏的飯菜——那些毛驢們的摯愛,堅定地說:“——現在我覺得她整個人都不可取,哪怕隻是在某些方麵極端!”

    “說到極端——”郭小峰停下擦桌子的手,若有所思地說:“謀殺也是一種極端行為。”

    “我可不是指控那個老太太,”小秦連忙解釋:“她整天安排別人還有什麽不足意的,倒是被壓迫的人可能終於憋不住幹了極端的事。”他朝著桌子使勁磕了磕手裏的飯盒,一些飯粒都蹦跳的跑出來了:“就好比天天吃這草料,肖素沒什麽,我可快忍不住了,即使是她長得挺漂亮,我也開始希望她調走,至少別負責管我們的飯碗了。”

    “看來你懷疑周淑文?”

    “當然。”小秦坦率地說:“我覺得她最可疑,尤其是她那摸棱兩可的不在現場證明,而且——,從心理上講,被羞辱的人最容易做出極端的事情,許國勝對她的態度足以讓任何有點兒自尊的人惱羞成怒,暗起殺機。”

    “但現在懷疑的矛頭並不全指向她。”郭小峰有些煩惱地皺起眉頭,中指輕輕敲著桌子說:“王興粱提出了孔彬情緒有變化,這真是我意料之外的人;而周淑文和她媽則共同指證戴亞麗,這兩票頂多能算一票,甚至半票,或者是零票——因為完全可能是仇恨導致的偏見;戴亞麗呢?先是暗指周淑文,聽了我的話後又指證老太太,見我繼續排除後,她又拉上了王興梁和孔彬,這一聽就是沒有定見隻想擺脫自己嫌疑的態度,所以那些話也不太可信;孔彬呢?覺得三個女人都有情緒變化,說真話,我覺得他的這項證詞也不可信。”

    “所以——”小秦歪著頭說:“這個案子目前更要多看動機而不是機會。”。

    郭小峰點點頭:“那讓我們現在分析分析,兇手為什麽要殺他?為什麽現在動手?先說周淑文。”

    “就數她動機多了,” 小秦飛快地搬著指頭數起來:“丈夫變心、長期外遇,羞憤交加等等吧,總之,她殺許國勝最正常。至於為什麽現在動手因為她很難有機會動手,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人多,嫌疑麵擴散,可以渾水摸魚還可以嫁禍於人。”

    郭小峰點點頭:“錢麗鵑,就是錢老太太。”

    “動機是憎恨許國勝背叛了女兒,替女兒出氣報仇,”小秦迴答,略一遲疑他又說道:“不過我覺得老式女人雖然愛一棵樹上吊死,但對男人的外遇還是比較寬容的,隻要最後迴家就算勝利。你聽她說話就有這感覺,總寬容男人責備女人,要是戴亞麗被殺倒是可以多考慮考慮她。不僅如此,而且如果她不能忍受,直接讓女兒離婚就行了,何必殺人?”

    “戴亞麗。”

    “也許許國勝有不少錢在她手上,畢竟她跟了死者好幾年。” 小秦音調裏添了幾分陰陽怪氣:“但現在的她不想和他玩兒,哦——,不,愛下去了,於是內心升騰出送他先去天堂享福的念頭,當然,以愛的理由。她自己則決定勇敢地繼續在苦難人間煎熬。至於選擇這個時間和我們分析周淑文的一樣——人多,嫌疑麵擴散,可以渾水摸魚還可以嫁禍於周淑文。不過,話又說過來,我倒覺得她也犯不著殺人,除了那十幾分鍾有些可疑。”

    “王興梁。”

    “被死者逼債逼急了,所以起了殺心。”小秦很快的迴答:“不過,我感覺他膽子不大,連說話都怕得罪人,怎麽敢殺人?”

    “孔彬呢?”

    “可能有不為人知的隱衷吧?”小秦搖搖頭:“我個人不傾向於這個人作案。”

    “為什麽?”郭小峰淡淡地反問:“別忘了孔彬的三次單獨離開和王興梁提到的最後一次迴來後,他的情緒反常,——而且,你沒發現,當他說別人時,就眉飛色舞,一問到自己就緊張,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這點兒確實該死!”小秦有些煩躁把飯盒一丟:“現在就我們了解的這些情況,從動機而言也確定不了嫌疑人。不僅如此,這個案子最糟糕的還有就是人人有機會,而且手法普通,工具是就地取材,說是精心籌劃也行,說是臨時起意也可。肖素也不迴來,法醫那邊也不知有點兒什麽結果沒有。”

    “說到鑒定,小秦,你看到死者屍體時心裏有什麽感覺?”

    “噢——,死者很胖,生前一定總吃大魚大肉。”說到這裏,小秦的眼睛流露出向往的神情:“而且——可能沒有人限製他,你同意嗎?”

    “我同意你現在出去買些可口的東西吞下去,說心裏話,我感覺你已經素過聰明的界限走向遲鈍了。”

    “說的是。”小秦站起身咕噥道:“我可不想折磨的跟孔彬似的注意力全在吃上,那都成笑話了,你呢,郭隊?”

    “你給我捎些迴來就行了。”郭小峰有些出神兒:“我要好好想想屍體對我說的話。”

    小秦現出些慚愧的模樣:“聽起來有很多似的。”

    “對,”郭小峰說:“但糟糕的是,每句的結尾都是問號。”

    “那就給我說一個,讓我在路上也想想,也算吃飯工作兩不誤。”

    “好吧。”郭小峰輕輕扣擊了兩下桌麵:“死者如你所言是個大胖子,年齡也不過四十多歲,應該體能還好,如果是兇手是女人,能這麽幹脆利落地,使死者幾乎沒有掙紮地死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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