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保持著他們下來時的格局,小陳和立清依然沉默地坐著。

    “鍾,”木蘭一上來就指著高高懸掛貓頭鷹造型的石英掛鍾喊道:“鍾,鍾。”她斜瞥一眼立清,這個剛才還抑鬱安坐的女人瞬間臉色變得蒼白了,木蘭知道——,自己——猜對了!

    “怎麽啦?”小陳站了起來。

    “聯係你們徐警官好嗎?”木蘭急切地說。

    小陳立刻拿出了手機。

    她的眼睛再次投向立清,而對方正絕望地看著自己。

    木蘭心裏顫了一下,眼前這個有著利落短發,爽朗笑容、一流廚藝,容貌俊朗的女人真的是利用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據的兇手嗎?

    看來——不會錯了,她絕望的眼睛已經承認了。

    “怎麽迴事?”不多會兒,身後穿來徐隊長的聲音。

    木蘭一轉身,發現不僅徐隊長,包括所有的人都應聲從房間裏來到樓梯間。

    “是這樣。”木蘭不敢看立清的眼睛,衝著徐隊長說:“我剛才突然想起來,昨夜——其實也是今天淩晨——打牌結束時,時鍾顯示是差幾分淩晨五點,我很清楚的記得,迴到房間後看了眼窗外的天空,是黑黝黝的,然後我就睡下了。可剛才她告訴我,”木蘭指了一下蔡有珍:“這裏五點天早就亮了。”

    說到這裏,木蘭深吸一口氣,又指了指貓頭鷹掛鍾:“我們昨夜所有的時間確定都是依賴這個鍾,說明這個鍾時間有誤。可奇怪的是,現在鍾顯示的時間是對的,而且昨晚我和丈夫遊玩迴來看到這個鍾的時間也是對的,因為當時和手機的時間對了一下。”

    “所以你懷疑中間的這段時間有人對它動過手腳?”徐隊長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期間時間被撥快了至少一個小時左右?”

    “對,”木蘭有些興奮的說:“但太陽不撒謊,所以就可以看出這裏麵的問題了。”

    “說的好。”徐隊長意味深長地看立請一眼:“表可以錯,但太陽不會錯。”

    “還有,”木蘭勉強抑製住激動:“今天早上我老公沒有迴房睡,我想,我想,也許就會打破兇手的計劃,也許迴因為後來倉促行動,因此可能——”

    “我明白了——”徐隊長轉身吩咐小陳:“把鍾取下來化驗一下,看有沒有指紋。”

    “不用化驗了。”房間裏響起立清冷漠的聲音:“上麵有我的指紋,早上太急了,後來又總有人。”

    所有的人都看向她,她微微眯起眼睛凝視著窗外窄小黑暗的天空,輕輕搖搖頭,用無法形容的不可思議地口氣自語:“我利用你們做我的時間證人,嗬,偏恰恰又是你們把我證死了,而且是——鐵證如山,嗬!也許這就是冥冥中自有公道吧。”

    她的臉轉了過來,冷冷地掃視一眼所有的人,淡漠地迴答:“是我殺了她,我一點都不後悔,”她的聲音中突然多了些激奮:“哼! 從小都是這樣,忍讓、報恩;報恩、忍讓,總是亞妮,總是她不斷地吩咐:”立清,去拿包‘、’立清,去開車‘、’立清,去幫我把鞋擦擦……‘,我受夠了,受夠了,受夠了!“

    徐隊長輕輕搖搖頭:

    “也許你自認為有充分的殺人理由。但菩薩大概不認同你的解決之道,所以盡管你處心積慮策劃了這麽周詳,但還是這麽快就敗露了,大概這就是你剛才說的‘冥冥中自有公道吧!’。”

    “冥冥中自有公道?”立清突然發出一陣咯咯大笑,好一會兒,她用手擦去眼角笑出的一滴眼淚,然後一指黎鎮亞:“那麽怎麽證明這位殺人犯呢?我們可是同謀!”

    眾人驚異的目光“刷”地轉向了站在房間一側的黎震亞。

    “胡說!”黎震亞臉色微微蒼白了一下,聲音有些憤怒:“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恨我,現在看來栽贓給我的就是你,你剪和我差不多的發式大概也是為冒充我殺人吧?”

    “哈哈哈——,”立清又大笑起來,笑聲中她的臉漸漸扭曲仇恨起來:“看來你早就意識到了,我還自以為聰明呢?哼!我承認我討厭你!”她把臉轉向徐隊長:“所以希望把他也拉下水,事實上,我承認我別有打算,——就是決定嫁禍於他。我自以為設計了個‘計中計’。就是既利用他幫我殺掉亞妮,又悄悄嫁禍於他。”

    房間裏頓時靜的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立清冰冷的目光裏突然添了幾分自嘲:“但看來我還是自作聰明了。——首先,我先找到他說出了我的計劃,告訴他我需要他的配合。之所以這麽大膽,是因為我知道他已經很討厭亞妮了,而且不是什麽善男信女,隻要不用他動手,他根本不會介意亞妮的生死,或者說,還會暗自開心!——果然如我所料,他先是裝糊塗,後來就默許了,連吃驚都沒有,我直接告訴他,他隻需要做兩件事:一、保證亞妮來這個地方旅遊;二、一定要和亞妮分房而居。這個狡猾的家夥,連話都沒說,僅僅點點頭,大概怕我錄音吧?哼!他就是這樣一個陰險的家夥,一向都是攫取別人的勞動成果,生活上、工作上全是這樣!”

    說到這裏,她站起來,眼睛像錐子一樣看定黎震亞:“你敢說我說的不是真的?”

    “你真是瘋了!”黎震亞喉結抽動了一下,然後以同樣冰冷的目光迴視立請:“到現在還要陷害我。”

    “陷害?對,原來是——,但現在我說的是實話!”她扭過頭看著徐隊長,眼睛裏閃爍著近乎瘋狂的光芒:“我說的全是實話,我討厭他,所以希望‘一石二鳥’,不知道哪裏被他看出了破綻,對我有了防備,本來昨夜我在他水杯裏下了足夠他睡到今天中午的安眠藥,我本來計劃的很完善,但沒想到他卻一早出去了,——哼!我敢說他根本沒喝那杯水,今天早上絕對是故意出去的!他非常精明,這麽一來就使我的栽贓就變得非常奇怪了。”她的眼神又變得絕望了,喃喃地說道:“棋差一步!”

    “別這麽自責。”徐隊長悠然地迴答:“即使是他沒出去,你的栽贓也很奇怪,難道一個兇手會留著兇器安睡到中午嗎?”

    立清楞住了,好一會兒,她泄氣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她又睜開了,看起來平靜了許多:“是的,我太想表明他是兇手了,反而畫蛇添足!——但我剛才的話卻是真的,否則我不能這麽輕鬆完成這個謀殺,他和亞妮分房睡就是證據。”

    徐隊長看向黎震亞。

    他看起來也平靜下來,冷冷地目視著立清:“謝謝你讓我知道你有多恨我,對於你的瘋狂陷害我無話可說。我隻能說,我沒有做任何陷害亞妮的事。”

    “非常恰當的辯護詞。”徐隊長點點頭:“非常恰當。”

    他又轉過頭看著立清,半是憐憫半是諷刺地說:“他確實是個擅長恰當表達的人,無須多言就表明了一切。我可以替他迴答你,你所謂的證據根本不成立,最冠冕堂皇的解釋:他們是男女朋友,未婚嘛——,分房而居很正常。即使你說的全是真的,沒有證據也是白搭,他還會愉快的生活下去,——不,也許更愉快,因為你幫了他,除掉了他的拖累。他可以再開始一段戀情,可能同時還享受著不知名女子的暗戀,這也可以理解,年輕、單身、英俊、有錢還有學問,嘖、嘖,我有女兒也想介紹給他呢!他就是那種人,到哪裏就是頭兒,總能占著第一,其他人甭想出頭,一輩子也別想!你怎麽會想到和他鬥?他就像沾了油的玻璃做的,怎會讓你輕鬆在握?”

    立清的手指關節都攥的發白了,她咬牙切齒地對徐隊長說:“眼看著一個兇手無能為力,你還有臉嘲笑我。”她最後吼道:“我說的全是實話。”

    徐隊長沒有發怒,反而黯然了:“我相信你,但無能為力,除非你能提供更有價值的證據,證明你們是同謀。”

    立清頹然坐下了。

    “哦——,”一直沉默的劉強遲疑地開口了,看著“刷”的轉過來眾人的目光,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怎麽?”徐隊長充滿期待地問。

    “我記得我們來之前他好象去了一趟‘神算張’哪裏,‘神算張’是個算卦的——亞妮很迷信他,本來她好象堅決不來這裏的,好象算過卦後就突然決定來了。”

    “對,是這樣!”立清“砰”的興奮地站了起來:“我給忘了,可以找那個‘神算張’調查,他可以做證!”說完,她帶著仇恨和滿意的眼睛看向黎震亞。她驚喜地發現,一貫沉穩的黎震亞終於失去了鎮定,踉蹌一下,一隻手扶助了牆,但隨後就平靜了:“這是胡說!你們胡說!。”

    “不是,我有錄象證明。”劉強衝口而出。

    黎震亞怔住了——

    “哈哈哈——,”立清笑了起來,看著徹底絕望的黎震亞:“這迴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然而,剛說這裏,她眼睛裏再次迷惑了,她怔怔地扭頭看著劉強:“難道你,難道你也——”

    劉強驚怔之下,傻了!

    “——也知道是嗎?”又是徐隊長開口了,聲音裏透著輕鬆和滿意:“他當然知道,應該是早就知道了,因為樂得看著你除掉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不過裝糊塗罷了,否則怎麽會對那位‘絆腳石先生’找個算命的那件事如此關注——以至於錄象呢?因為他比自己的女朋友更了解這位‘絆腳石先生’有多麽狡猾,他必須多防一手。——我早就奇怪,覺得這個案子怎麽像一場戲?其實怎麽不是戲呢?三顆各懷鬼胎又跳動如一的心共同完成了這個謀殺。你難道沒意識到你的男友一直在默許、甚至協助你嗎?順從你徹夜打牌,在你和木蘭下去做飯時,他還不忘提醒吳明上廁所,不都是為了讓你殺人計劃順利實施,避免做案時萬一木蘭夫婦迴房間上廁所或洗手時撞破嗎?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之後,又有人哉’!”

    立清木然望著驚慌失措的劉強:“這是真的?”

    她沒有得到迴答,隻有一雙還妄圖辯解的眼睛。

    “當然是真的。”徐隊長的聲音冷峻起來:“他本來打算像他的榜樣——也是一心要搬開的絆腳石——黎震亞先生——那樣,一麵暗暗協助你,然後準備轉過身天真無辜、又痛不欲生地接受這一切。是不是很失望?你一心栽贓黎震亞大概也有為了他的因素吧?但你不忍心拖累他,所以決心獨自行動,可惜——,恕我直言,你所托非人,他對你——”,

    看著立請越來越絕望的眼睛,徐隊長突然停住了,深深歎了口氣,然後目光銳利地看向劉強:“可惜——,劉強先生,你也是利令智昏,或者是一時克製不住?是不是想到黎震亞可能擺脫法網的念頭使你無法忍受,以至於失控地跳了出來?畢竟,亞妮死不死你根本無所謂,你要得就是黎震亞倒黴,我不知道,但不管怎麽說,現在——,劉強先生,你也必須留下來配合我們調查了!”

    輪到劉強頹然坐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房間裏突然響起立清的笑聲,聲音裏既有自嘲又仿佛覺得好笑,仿佛自己做了一件特別滑稽的事情,她一直笑著,笑出了眼淚,甚至笑彎了腰,突然,黎震亞的笑聲也加了進來:“哈,哈,哈哈,哈哈哈……”,緊接著,劉強的笑聲也響起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樓梯間裏頓時響徹起來自三個不同人物的相同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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