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日落時,一艘水漂色的戰船重新迴到了天帝行宮的跟前。


    漁陽懷治與陵尹淺予一同入內參拜。


    “那兩個老家夥可有為難你?”陵尹嘯行和顏悅色地問道。


    “謝陛下關懷,兩位老前輩並未為難臣子。”漁陽懷治恭敬地答道。


    “哦?朕可是聽說昨日大戰了一場,你的貼身侍衛還受了傷。”陵尹嘯行露出一副關切的神色,似乎很擔心眼前的年輕人是不是被欺負了。


    “臣子向兩位老前輩討教了幾手,侍衛擔心臣子的修為相差太大,貿然出手,故而受了些傷。”漁陽懷治不疾不徐的說道。


    “你的侍衛盡忠職守,應當嘉獎,他們傷得可嚴重?朕賜一些丹藥給他們,獎勵他們護主有功。”陵尹嘯行很是慷慨道。


    “臣子先行謝過陛下,幾名侍衛傷得確實有些重,但休養幾個月,也就無大礙了。”漁陽懷治一臉謙恭之色。


    陵尹嘯行點了點頭,瞥向一旁,“裘連?”


    大太監裘連公公立刻走上前來,緩緩俯身,“陛下。”


    “取兩盒上好丹藥,賞賜給滄瀾大世子的貼身侍衛,滄瀾大世子乃是薊州八子之後,也是朕的後輩,侍衛護主有功,自當賞賜。”


    “遵旨,老奴這就去!”裘連恭恭敬敬地俯了俯身,退了出去。


    漁陽懷治則急忙叩首謝恩。


    “不必多禮,起來吧!”陵尹嘯行微微笑道。


    他打量著長身玉立的漁陽懷治,滿眼的欣賞之色,卻又隱隱露出些擔憂。


    “冀州八子存嗣不多,除了陵尹氏一脈,漁陽氏一脈,西域拓跋一脈,便再無子嗣存活於世,你的貼身侍衛修為太低,朕不能看著不管,你若有個閃失,八子的後嗣又要折損一人,來人哪!”


    一名殿前侍衛立刻走上前來,躬身聽令。


    “傳旨宗銘荻,讓他挑幾個修為拿得出手的錦衣,貼身護衛滄瀾大世子!若有閃失,唯他是問!”


    侍衛領命而出。


    漁陽懷治眸光一震,當即跪立在地,沉聲道:“臣子謝陛下關懷,還望陛下收迴成命!陛下統治海晏河清,百姓祥和康樂,臣子無須過多護衛,且臣子的貼身侍衛已跟隨臣子多年,從未有疏漏,北域修士又普遍修為不高,有他們護衛足矣。”


    陵尹嘯行擺了擺手,說道,“天下之大,難免有宵小之輩,朕以前倏忽了,讓八子之後置身未知險境而不顧,如今發現了這個問題,自當改正。至於那兩個老家夥,他們出手沒輕重,朕會罰他們的,錦衣使者你就收下,以備不時之需!”


    漁陽懷治的心中如野火過境,滾了一遍又一遍。


    這擺明了是往他的身邊安插探子,天帝安排的人,他又不能晾在一邊不用,但若晝夜跟著他,那北域從此怕再無秘密可言。


    然而明知是給他和整個滄瀾王城加眼線,他也隻得領旨謝恩。


    “臣漁陽懷治,謝天帝關懷!”


    “嗯,很好,起來吧!”


    陵尹嘯行又打量了一番漁陽懷治,滿臉的羨慕,“漁陽愛卿有福啊,生的兒子這般劍眉星目,氣宇軒昂,朕當真是眼饞。懷治啊,你如此英姿不凡,讓朕想起了一柄上古名劍,純鈞劍!朕想以此劍為你賜字,你可願意啊?”


    漁陽懷治立刻答道,“迴陛下,臣子已有表字。”


    “哦?是何字啊?”陵尹嘯行饒有興致地問道。


    “臣子,表字子孝。”漁陽懷治答道。


    “子孝?”陵尹嘯行雙目微眯思索起來,“可有印章?”


    漁陽懷治當即取出自己的印章,呈到了陵尹嘯行的麵前。


    陵尹嘯行伸手拿了過去,每一枚都仔細查看起來。


    三枚名章,兩枚字章,有玉質與石質,每一枚都氣息久遠,想來已用了不少年月,而每一枚字章上都清晰地纂刻著:漁陽子孝。


    陵尹嘯行搓磨著印章,又看向漁陽懷治,好奇道,“子孝可有出處?”


    漁陽懷治立即解釋起來,“臣子的父王從不要求臣子出多大的功績,隻希望臣子將來能父慈子孝,家和康寧。”


    “原來是這樣。”陵尹嘯行點了點頭,將幾枚印章還給了漁陽懷治,轉而問道,“那你的幾個弟弟呢?”


    漁陽懷治頓了一下,眼眸中升起一片狐疑之色,迴道,“陛下,臣子隻有一個弟弟,名飛鐮,因臣子的弟弟自小文武不通,隻愛貪玩,便沒有起表字。臣子的父王曾說過,他何時結金丹,便何時給字,但臣子的弟弟不爭氣,至今都在築基境,故而到如今都隻有名,而無字。”


    陵尹嘯行聽完,有些遺憾道,“還沒有結金丹?那可惜了,這上古名劍的字是賜不出去了,你迴頭告訴你二弟,他何時結了金丹,朕親自給他賜字,以此來鞭策他一下。”


    “臣子替弟弟先行謝過陛下!”漁陽懷治立刻俯身拱手道。


    君臣之間又談論了一些別的話題,陵尹嘯行語氣輕鬆,與漁陽懷治相談宛如拉家常。


    不多時,錦衣大統領宗銘荻便帶著幾個人踏入金鑾殿。


    “啟稟陛下,臣挑選了八名渡劫境錦衣使者,不知要指派幾名,還請陛下裁奪。”


    陵尹嘯行一皺眉,不虞道,“何須裁奪,將這八人都派給滄瀾大世子即可。”


    漁陽懷治壓製著心中的業火,看向那八襲墨錦。


    虎紋!


    當真是將最精銳的錦衣使者派給了他!


    “臣子謝陛下隆恩!”


    他當即跪地叩首,行謝恩大禮。


    “嗯,你理解朕的苦心就好。”陵尹嘯行淺淺笑道,“讓八子後嗣興旺繁衍,乃是朕的心願,你幾日未歸,就直接帶他們同迴吧。”


    “是!”


    漁陽懷治起身,緩緩退出了金鑾殿,身後八名虎紋錦衣使者緊緊跟隨。


    一路走出行宮,他麵沉如水,看都沒看身後的錦衣,徑直登船。


    金鑾殿上,陵尹嘯行目送眼中釘退出,眯了眯眼眸,隨後斜睨掃向一旁靜默不言的陵尹淺予。


    “你有什麽說的?”


    陵尹淺予唿吸一頓,下意識地握了握手中的玉珠。


    “女兒……”


    “啪!”


    一道耳光閃過,如花似玉的長寧公主立刻跪在了地上,左側臉頰上,五道鮮紅的指痕觸目驚心。


    “朕白白生養了你,這麽點事情都辦不好!你說,朕要你有何用?!”


    “父皇……”陵尹淺予紅唇顫抖,僅僅兩息,她的臉頰已經腫了起來。


    “女兒此行確實有負父皇賦予的重任,但女兒也發現了一些蹊蹺之處。”


    她忍著鑽心的疼痛,顫抖著雙唇,竭力將自己的心頭話說清。


    “女兒不知沐天波兩人是如何向父皇稟報的,但女兒認為,他二人很可能已經與漁陽懷治做了暗中的交易。”


    “當日大戰時,結界足足封閉了半個時辰,最後被漁陽懷治幾人撞碎……”


    “父皇……”陵尹淺予抬起頭,高高腫起的臉頰,讓她的麵容已然麵目全非,五道鮮紅的指痕,讓絕美的容顏更加慘不忍睹。


    她仰著頭,望向高高站立的紫金皇袍,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父皇,試問以滄瀾大世子幾人的修為如何撞得破沐天波的結界,他說的那些話正好在結界破碎之時,分明就是說給錦衣使者聽的……”


    “他二人與漁陽懷治,定然已達成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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