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白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荒廢下去,人一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進而滋生煩惱。


    她要將自己埋進事情裏。


    因有皇後娘娘的示下,鬆花閣的尹司理在三春曉開張當日便登了門。


    雙方會談得十分順暢,不需要任何花裏胡哨的溝通技巧,尹司理直接給她交了底。


    “宮裏用的胭脂,最次的成本也得一兩銀子一盒,末等次的需三兩銀子,再往上五兩、十兩、上百兩都有,品階不同,所用的東西自然也不一樣。”


    “隻是眼下後宮之中隻皇後娘娘一人,往後內廷充裕了,多出其他的主子娘娘,我勸姑娘也不要打這塊的主意。”


    “主子們的差事如果辦不好就容易得罪人,反而是宮婢們所用的胭脂自有定數,做起來最簡單爽利。”


    “鬆花閣是官字號脂粉行,底下的人也都是按規矩辦事,咱們一旦開始合作,便是榮辱與共的關係,姑娘隻管放心。”


    “更詳盡的細則,我會擬好並落聽成契約,屆時再派人送過來給姑娘瞧。”


    他一口氣把話說完,連本該隱晦提醒的話都放在明麵上來講了,方方麵麵都為她考慮到位。


    這位年逾四十的司理大人,身上卻是一絲不苟的打扮,可見奮鬥到這位置,也是耗費許多心力。


    雖不知他怎樣看自己,但他能做到這份上,定是希望能討皇後娘娘的歡心。


    不過他說往後內廷充裕……難道皇上會廣納後宮?


    細想想,倒也合情合理,縱使感情再深,曆史上後宮之中隻有皇後一人的皇帝又有多少呢。


    這個念頭隻在腦中閃過一瞬,立時被慕念白拂過。


    她從容一笑,“尹司理能同我說這些,可見是真心待我好,您放心,皇後娘娘那邊,該說的話我也會說的。”


    “如此便仰仗姑娘照拂了。”


    “大人客氣。”


    達成合作協議隻是第一步,後頭還有許多需要落實的活計。


    送走尹司理後,她召來月桐和晚芳,叮囑她兩個必須把關好各環節,確保交到宮裏的胭脂不出一絲紕漏。


    恰巧張崇武上門,秦掌櫃上樓來報打斷了三人的談話。


    “姑娘,我並非有意打擾你們,實在是那張崇武,自打去了西北殺了羌敵,身上就多了許多煞氣,駭人得很。”


    月桐笑她:“你家兒子不也是才從西北迴來麽,怎麽沒聽你說煞氣重。”


    “我家那小子個子都沒長全,他能懂什麽。”


    慕念白道:“聽說你兒子立了戰功得了賞,現今正在西城門當差?”


    秦掌櫃滿臉笑意:“托姑娘的福,若不是裴大人幫忙舉薦,他哪兒能撈到這樣好的差事。”


    京城百姓家當兵的不計其數,像這樣離家近又輕鬆的差事,許多人家擠破頭都未必能討好。


    談到自己兒子,秦夫人隻顧著驕傲,哪裏還記得害怕。


    慕念白知道張崇武是來找她要活兒幹,其實她原本的打算,是讓他們多休息一段時間,再考慮將他們用在何處。


    不過人家太積極,倒讓她沒有思慮的時間。


    好在月桐機靈,“就讓他跟著我吧,我那兒總要到各處采購,有他在我少請兩個苦力。”


    殺雞焉用牛刀,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讓他們幹些輕鬆的活計,也是一種變相的休息。


    “就這麽辦。”她又朝秦掌櫃道,“你把他請到內院去喝茶,就說待會兒月桐姑娘會給她安排去處。”


    秦掌櫃是這麽下去跟張崇武轉達的,但她卻意外從那個漢子臉上窺見了一抹紅暈。


    那張臉黑紅黑紅的,極為明顯。


    秦掌櫃隻當他是少見女子,又要在月桐姑娘手底下辦事,羞澀所致。


    一時間隻覺得他身上的煞氣褪了個幹淨。


    “你先去內院喝茶,月桐姑娘待會兒就下來了。”


    張崇武羞赧地點點頭。


    秦掌櫃這廂剛忙完,那廂就見沈二公子從外頭走進來,一進門就嚷著:“今日開張,怎也不叫人去知會我一聲。”


    “多謝沈二公子大駕光臨。”秦掌櫃熱情地迎上去,“咱們姑娘說年前已經有過正式的開張典禮,今日隻當是過完年重新開門,叫上大家夥一起灑掃歸置,待會兒吃頓飯了事。”


    這樣聽來,沒有通知他也很合理。


    沈淮瑾長了幾分智慧,很快便抓住重點,“待會兒有飯吃?”


    秦掌櫃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有的……沈二公子不嫌棄,不如一起吧。”


    “不嫌棄,不嫌棄。”


    是以慕念白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就見著沈淮瑾一副憨頭憨腦的模樣候在一旁。


    “你今日怎麽來了,今日不必讀書麽?”


    “今日休息,我來蹭飯。”他答得極為自然。


    “這倒好辦。”


    慕念白見怪不怪,最初他們認識的時候,他也常找她蹭飯來著。


    恰好臨近飯點,她招唿店內的姑娘夥計吃飯去。


    選了就近的一家酒樓,慕念白發話,“想吃什麽隨便點。”


    夥計們都十分開心,店內一時熱鬧非凡。


    沈淮瑾小聲在一旁問:“你發橫財了麽?”


    最近手筆都這樣大。


    “算是吧。”


    沈淮瑾:“……”


    這一下頓覺壓力山大。


    但眾人已經提壺把盞,無人注意到他的神情。


    宴開八珍,熱氣騰騰之時,慕念白總忍不住喝兩杯,沈淮瑾隻好不時在桌下偷偷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少喝些。


    別搞不好又像前幾日一樣,醉倒過去。


    慕念白此時喝得正嗨,哪裏理會他的小動作。


    不僅不理會,反而站起身,將手搭在他肩膀上,舉著酒杯向眾人道:“諸位,沈二公子你們都認識吧?”


    “認識,認識。”眾人附和。


    “自打三春曉開到寶葫蘆街上,沈二公子幫了我不少忙。”


    “那是,那是。”


    “但是今日,我要向你們重新的、鄭重地介紹一下他。”


    慕念白說著,放下酒杯,將人從座位上拎起來。


    沈淮瑾莫名覺得激動,轉過頭雙眼飽含希冀地望著她。


    “他——沈二公子——淮瑾仁兄,從今往後,就是我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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