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在她整個的懵懂歲月裏,她一直是這麽覺得的。


    她想,並且暗暗許願,希望會有另一個極好的人來配他。


    可哥哥選的人,是她自己。


    那時候的她多開心呐,無拘無束的大學時光裏,可以躲避父母的視線,貪享甜甜的空氣。


    雖然沒有血緣上的關係,可這麽多年,養父母是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兄妹二人都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


    甜蜜的幸福裏,隱隱有一絲負擔。


    當時的他們都覺得,這些無關緊要,隻要彼此心在一處,總能有法子。


    一家四口的幸福日子,誰也不想打破這種狀態,兩個人決定拖下去,拖到他們各自變成剩男剩女,大概就是合適的時機。


    可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大學畢業後,她去參加工作,哥哥考研去了另外的城市。


    那一年過年,哥哥帶迴來個女朋友。


    父母自是開心的,她也隻能強顏歡笑。


    她清楚的記得,那一年,在跨年鍾聲和漫天煙花裏,決了堤的眼淚裹挾著萬千孤寂將她吞噬。


    那一年,她學會了一句話: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哥哥說不想傷了父母的心,也不想耽誤她,更不想辜負這個女孩子。


    他說了許多理由,可就是不承認,是他變了心。


    一個變了心的人,卻口口聲聲談著“不想辜負”。


    她被他辜負透了,隻能一邊質問他,一邊卑微地懇求他,最後也隻換來一句道歉:“對不起,以前是我沒分清,誤把親情當成了愛情。”


    好一個“誤”字,這一誤,幾乎是誤掉了她整個人生。


    後來她才知道,“不想耽誤”“不想辜負”都是他的說辭,不過是因為那個女孩子家境殷沃能給他提供助力,以至於後來他怕女朋友誤會,勸她搬出去住。


    多年感情,抵不過“現實”二字。


    哥哥一句話就讓她夢迴那個夜裏,那個失去親生父母,變成孤兒的夜裏。


    信念崩塌之後,她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沒想到陰差陽錯來到這裏,成為爹疼娘愛的慕姑娘。


    重活一次,她決定好好愛自己,好好愛爹娘。


    她要活成一個小太陽。


    已過子時,四處靜悄悄,或許是屋內紅燭高照,憶及這些塵封的往事倒也不怎麽特別叫人傷心。


    她忽然想起晏小殿下,想起那個扮作清倌闖入酒局的自己。


    緣分,便是在這些陰差陽錯之下悄然發生。


    如果可以,她希望這緣分久一點,盡管他們是身份懸殊的兩個人,盡管,他們仍有許多現實需要去麵對。


    她翻了個身,把這些念頭拋諸腦後,閉了眼,開始數羊……


    大約是念及宋清允懷有身孕,宋府的送親與其他家格外不同,整個兒環節都和和氣氣,隻有殷切的叮囑,沒有撕心裂肺不舍的哭泣。


    在一片喜慶祥和氛圍中,宋清允坐上了喜轎。


    因為和沈淮瑾關係不錯,慕念白也受邀到沈家參加婚儀,於是前腳剛從宋府分開的倆閨蜜,轉頭兒又在沈府中碰了麵。


    外頭賓客喧囂,喜房內來來往往的丫鬟婆子,一個勁兒地道賀。


    新夫人進門,整個兒沈府好似重新活過來,恢複了勃勃生機。


    “迴夫人,沈大人得了小殿下一副白玉棋盤,叫奴婢拿來給您看個新鮮。”一個雙髻丫鬟道。


    冷苑立即打發人將棋盤擺設好。


    為免新夫人不習慣,沈淮序特地將冷苑從絳園挪出來,照舊貼身伺候她。


    一眾丫鬟婆子規矩都很大,不敢前來圍觀,好在新夫人為人親和,她們才敢勾著脖子看。


    白玉常見,棋盤這麽大的白玉卻不常見。


    慕念白也忍不住嘖嘖稱奇,心裏也放肆地想著:這樣的好東西,他怎麽不送自己一件呢。


    她哪裏知道,他送給她的好東西,遠比這個要多得多。


    隻是那些好東西,都存在恆發錢莊裏,暫且不叫她知道罷了。


    “小殿下也過來了?”慕念白忍不住發問。


    一個婆子答:“小殿下在西山練兵,很受太子看重,一刻也走不開,賀禮是小殿下特意叫人送來的。”


    人沒來,禮來了。


    也是,西山練兵是大事,不可玩忽職守,自然半步也不能離開。


    察覺到她忽然的失落,宋清允安慰道:“你要是喜歡,就把這個棋盤拿去吧。”


    慕念白哭笑不得,“我哪裏是這種人,這麽貴重的新婚賀禮,你合該好好收著。”


    原是宋家屢遭變故,宋清允又意外懷孕,慕念白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晏小殿下成了她的相好。


    隻是這會兒人多,也不方便講這個話。


    “你昨夜沒睡好,又跟著我辛苦了大半天,我特地叫人在旁邊備好了廂房,你去吃點東西歇息一下,席麵得好晚才有的吃呢。”宋清允道。


    慕念白確實困得厲害,點頭應著,由冷苑帶去廂房歇著了。


    為了讓她能睡個好覺,宋清允特地安排了一處僻靜的廂房。


    這裏絲竹聲淡得很,她怕自己睡過了時辰,便囑咐冷苑:“記得提前來叫我。”


    “姑娘放心,我省得的。”


    從嘈雜中靜下來,困意越發濃,她關了門,一麵打著哈欠,一麵去脫外衣。


    “困成這樣了?”


    一個男聲響起,嚇得她一聲尖叫,瞌睡全無,“誰!”


    晏之初上前捂住她的嘴,“是我。”


    見來人是他,慕念白眼裏立即炸開了花,像盛滿星辰,“你不是在西山練兵,連沈少卿的婚儀都沒空參加麽?”


    “沒空參加他的婚儀,還能沒空見你一麵麽?”


    這話說得熨帖至極,叫她心裏暖融融的,“太子不會怪罪吧?”


    “太子最是寬厚,總不好叫我害相思太久。”晏小殿下忽又牽住她的手,認認真真道,“我想你了,所以排除萬難,也要來見你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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