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露出一副大為可惜的模樣,“你雖是姑娘家,但在我們胤月朝,過年找人討要賀禮也是時興之事,他不主動送,那就隻能你主動去要了。”


    叫她去找小殿下要新年賀禮,得了吧,隻有元英縣主那樣和他身份相當的人,才好開這個口。


    但話卻不能說得這麽直,也不能駁了世子妃的麵兒,“多謝世子妃的好意。”


    化妝途中,一直有侍女進來問詢差事。


    慕念白雖無心卻也聽了一耳朵,大多是給兒孫輩準備禮物的事。


    當今皇帝公主眾多,這皇城裏排得上號的皇親國戚,如過江之鯽,光聽著她就覺得頭大。


    而世子妃不僅要記得誰是誰,還得送出相對應的禮物,涉及人情的事是一絲差錯也不能有,否則不經意間就容易招致怨懟。


    可見這位置雖看著榮耀,卻不是人人都能坐得。


    至少她覺得自己不是吃這碗飯的人。


    雖然中間數次被打斷,但妝容是試妝時就定下的,所以化起來倒也沒太大難度。


    因宮裝貴氣十足,慕念白詢問世子妃要不要在額間貼花鈿。


    世子妃揚手,“不宜過分獨特,容易搶人風頭。”


    “那您再看看,這妝容可還有無不妥之處。”


    世子妃對著鏡子照了兩遍,女官也查看了兩遍,都說好。


    於是她給梳頭的侍女讓出位置,靜靜站在一旁,等待完妝。


    趁著侍女梳頭的功夫,世子妃主動攀談:“我聽之初說慕姑娘準備新開一家胭脂鋪?”


    “是的,之前那家過於小,位置也偏,我想著既然要把胭脂供進太子府,怎麽也得有個配得上的鋪子。”慕念白特地提了一嘴把胭脂供進太子府的事,生怕世子妃貴人多忘事。


    “哪兒有什麽配不配得上一說,那些都是虛的,你的胭脂好手藝好才是實在。”


    說罷她又吩咐身邊的女官,“等過完年,叫府裏的花管事來落實胭脂的事。”


    “是。”女官立即在隨帶的小冊子記上兩筆。


    世子妃穿戴收拾好後,為了不在進宮前弄亂妝容弄髒衣物,中午那一頓是不正經吃的。


    府內事務繁雜,化完妝慕念白便主動提出告辭。


    “去叫小殿下送送慕姑娘。”


    她想說不必送的,可侍女已經遵世子妃的吩咐往外傳話去了。


    等得了小殿下的首肯,侍女又折迴來,“慕姑娘,請隨我來。”


    府中人來人往,都在為宮中的夜宴做準備,唯有小殿下一人,獨坐交椅,喝著閑茶,仿佛萬事都不能驚擾他之一二。


    見她出來,他波瀾不驚的眸子才添了一絲明亮。


    慕念白驀然發現,因他生得格外白淨,那眼眸便似點漆一般深邃,仿佛能把人吸進去。


    “正門在準備車馬,人員冗雜,我們從側門走。”


    “好。”


    也不知他是怎麽帶的路,偏往僻靜處走,漸漸竟連一個宮人都看不到。


    在一個梅花盛開的園子角落裏,他忽然叫住她,從袖中掏出個小盒子,“新年快樂。”


    她有一刹那的失神,隻是木然接過,連謝都忘了說,唯有事後迴想起來,才恍然驚唿:原來那時滿園都是梅香。


    小心翼翼打開,見裏頭躺著隻金燦燦的小老鼠,慕念白傻乎乎地問:“明年不是蛇年麽?”


    晏之初臉上露出寵溺的笑,默默在心裏歎一句“傻姑娘”。


    等她終於發現老鼠底下刻著個發財的“發”字,大約才明白這是專門送給她的生肖鼠,麵龐竟然難得地染上一抹緋紅。


    這鮮妍美好的顏色,將滿園的紅梅都比了下去。


    他按住自己想要摸一摸她腦袋的手,隻悠然享受她嬌羞之下的片刻歡愉。


    “多謝小殿下,可我沒有為您準備新年賀禮……”


    “先欠著吧。”


    說罷,他又暗自在心裏加了後半句——“以後一起還。”


    慕念白覺得他這一句“欠著”說得極為大度,橫豎她欠他的,數也數不清了,多上這一點兒他也不嫌多。


    “我今日不能送你迴去了,晚上的團圓飯記得多吃一些。”他盯著她嫣紅的麵頰,“還有,記得看月亮。”


    “知道了。”


    “景策在外邊候著,快去吧。”


    她點點頭,淡定離去,要穿過小門時,又迴頭對他賀了一句:“新年快樂!”


    要不是她的腳步暴露了她內心的慌亂,晏之初還以為她沒聽懂他的暗示。


    對著她離去的背影,他仍注目許久……


    慕念白幾乎是落荒而逃,坐在馬車裏心情亦是久久不能平靜,她赫然發現,自己竟然生出了心動的感覺。


    還是對著位她不該肖想的人。


    幸好迴了家也沒人發現她的異樣,她決定將這些思緒拋諸腦後,想不明白就暫且不想吧,活在眼下,及時行樂才是最好。


    為了給自己找個事做,她跑到廚房去幫張嬸包春卷。


    前一日在街頭買的新鮮薺菜,嫩綠得能掐出水來,洗淨後混上剁好的肉餡兒,最後包成一個個拇指粗細的小春卷,炸好之後就能一口一個。


    慕夫人最拿手的菜是紅燒魚,這也是慕念白打小就愛吃的菜,她是吃魚高手,聽母親說她三歲就會自己吐魚刺。


    灶房裏熱熱鬧鬧,連慕父也趕過來湊熱鬧,“你們都擠在這裏,大過年的,倒把我一個人冷清下啦。”


    這句話惹得眾人哄笑,慕夫人指指牆角的柴火,“你若閑來無事,去把那堆柴火劈了。”


    慕父裝模作樣地一鞠躬,“遵夫人的命!”


    又惹得大家笑個不停。


    慕念白感歎:大門大戶雖有酒肉魚香有花不完的錢財,卻也有理不完的人情。


    還是小門小戶好,一家人其樂融融,又簡單又快樂。


    她從不羨慕旁人的家世,反而很珍惜當下的擁有。


    下午窩進熱烘烘的被窩裏睡上一覺,待醒過來時,天已經暗下去。


    月桐在旁邊剪窗花,笑道:“小姐,您這是掐著點兒醒的麽,張嬸才喊著要開飯您就醒了,老爺這會兒正在燒香供灶神。”


    慕念白接過晚芳手裏的衣裳,“那還等什麽呢,趕緊去開飯呀!”


    主仆三個一齊往大廳裏去,慕念白又返迴房間自枕頭下拿了東西才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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