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海棠春的媽媽就得知另外兩家對頭也在高價招募化妝師傅。


    據說也是找的慕姑娘。


    這還了得,慕姑娘是她率先發現的寶貝,怎麽能被別家搶去。


    就在她以為事情妥當的當口,竟然突生出這樣的枝節。


    媽媽氣衝衝找到兮荷,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是不是你這小賤人走漏風聲的?不然醉月樓和藏香閣怎麽會跟我們搶人?”


    “媽媽息怒。”青姝將兮荷護在身後,“兮荷自打從慕姑娘那兒迴來,就一直待在我房中,斷然不可能走漏消息的。”


    媽媽叉著腰,氣得肝兒疼。


    這些年醉月樓和藏香閣雖在京城排名第二和第三,但一直被第一名的海棠春遠遠甩在後頭。


    那兩家,連給她們海棠春提鞋都不配,如今竟然蹦躂到她頭上,跟她搶人。


    豈能讓那兩個老婆娘如願!


    她歇了些怒氣,拉著兮荷的手,“好孩子,是媽媽錯怪你了,你明兒一早就去請慕姑娘來,媽媽備一桌好早膳。”


    又對青姝道:“你們邊吃邊談,等談得差不多了,我再出馬。”


    兮荷縮著脖子點了點頭。


    次日一大早,兮荷就趕去了慕家,慕念白剛洗漱完,就聽月桐說有人找。


    她出了門,睡眼惺忪就被兮荷半拉半拽拖上了馬車。


    “兮荷,你別急呀,我又不會飛了,我還沒吃早飯呢。”


    “慕姑娘不必操心這個,我們娘子那兒備著齊全的吃食。”


    好吧,這麽心急,看來是昨天的策略奏效了。


    到了海棠春,兮荷徑直將她帶到了青姝房裏,入眼便是一張擺滿吃食的圓桌。


    她搶先一步攔住青姝的施禮,“難得見你這個點兒不在睡覺的。”


    “為了迎你這個貴客,媽媽昨夜特地讓我少接了兩個酒局,托你的福,我睡了個好覺。”青姝盛好一碗肉糜粥遞過去。


    慕念白嚐了一口,發自內心地讚道:“你們海棠春的夥食,可真不賴。”


    “來這兒的人哪一個不是吃慣山珍海味的貴客,若是沒有兩把刷子,怎麽能留住他們的胃?”


    青姝這話,倒叫她想起另一句話——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就先留住男人的胃。


    難怪海棠春在京城能一騎絕塵。


    兩人先悠哉悠哉吃了早飯,才談起正事。


    “媽媽讓我問你,來海棠春當化妝師傅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


    慕念白一個眼色,青姝便將兮荷支了出去。


    “你們媽媽想簽我,一年給兩千兩銀子。”


    “你若是嫌少,我可以去跟媽媽說,叫她多加些。”


    她覺得有些撐,便站起身在房內踱步,“不是錢的問題。”


    “慕姑娘,我仗著與你的交情,鬥膽問一下你心裏的打算,來海棠春當化妝師傅這個事兒,到底能成不能成?”


    “能成。”見青姝一臉認真,慕念白笑道,“我跟你就當談私事,你不用這麽嚴肅。”


    青姝聞言嬌俏地看她一眼,起身開窗,好叫飯菜味道散出去些。


    “我實話跟你說吧,日日守在海棠春當化妝師傅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我可以隔三差五地來,按次收費。”


    “這……隻怕媽媽不同意。”青姝想了想,“媽媽昨夜深受醉月樓和藏香閣的刺激,信誓旦旦說一定要簽下你,還說錢不是問題,她定然沒料到你是這種打算。”


    “直接跟她提肯定是行不通的,但若是你把其中的關竅說與她聽,我想她會同意的。”


    “願聞其詳。”


    街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四周霧氣漸散,站在這樓上可以看到遠處鱗次櫛比的屋簷,這座城也漸漸蘇醒。


    慕念白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隨手寫著。


    “第一,化妝隻是錦上添花的事情,所以不同的妝容在你臉上能大放異彩,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第二,你們海棠春每年賺的錢,大部分都是排名靠前的幾位娘子所得,若是排名靠後的人忽然也打出自己的特色,勢必會影響你的生意,這樣未免得不償失。”


    “第三,物以稀為貴,再好看的妝容,若是人人臉上都有,日日都可以見到,那還有什麽稀奇?”


    此三點一出,青姝心裏暗歎她的聰明,也難怪,貴人那樣掛念著她。


    想起那位貴人,她眉間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愁緒,不過很快被拂去。


    桌上幾道水痕畫就的筆畫赫然在目,青姝斂了斂神,“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可以跟海棠春簽獨家契約,若是你們需要我去化妝,可以提前告知於我,我這邊按次收費。”


    已經聊到這份兒上,慕念白便把話說透些,“至於費用,怎麽也得二三十兩銀子一次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勞煩你去幫我談。”


    青姝挽唇一笑,“姑娘信得過我,我必不叫姑娘失望。”


    為了避免被媽媽拉著磨話,慕念白隻把事情談妥就閃身離去。


    青姝在窗前呆立了一會兒,破霧的暖陽一道道傾瀉而下,外頭已是一片清明。


    她記不清,有多久沒看到過這樣的清晨了。


    隔著幾個門樓,也能看清街邊行人的神色匆匆。


    他們步履匆忙,是為著什麽?大約是為了一家的生計,為了填飽肚子,為了有衣禦寒。


    可她已經擁有一切,姣好的容顏,赫赫的聲名,花不完的銀錢,卻依然覺得空虛寂寞。


    媽媽常說,像她們這樣的人,隻要不沾染“情”字,一生都會過得很繁華。


    “情”之一字,又如何能由己……


    梳妝台的抽屜裏躺著隻織金線的香囊,她拿出香囊裏的兩根黃穗子,握在掌心。


    這樣金枝玉葉的貴人,是她此生都不該肖想的。


    忽然響起敲門聲,青姝立即將黃穗子收進香囊裏。


    “乖女兒,我進來啦?”


    “媽媽請進。”


    媽媽滿臉的笑意在看到房內隻她一人時就偃旗息鼓,“不是說要留慕姑娘在這兒吃午飯的麽,怎麽把人給放跑了?可是事情已經談妥了?”


    “談妥了,雖和媽媽設想的有出入,但慕姑娘答應隻跟我們獨家簽。”


    “真是我的乖女兒,有你出馬,沒有辦不成的事。”媽媽將她摟緊懷裏重重親了幾下,“那是談了多少銀子一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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