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這日有登高望遠,祭祖賞菊,歸寧父母,吃重陽糕,插茱萸放紙鳶的習俗,京城裏的人幾乎傾巢出動。


    青姝姑娘一襲織金錦百菊紋紗袍,端坐花車之上,其後跟著婢女十二人,聲勢浩大地出了海棠春。


    “花魁娘子遊街啦。”


    “不愧是花魁,真漂亮。”


    外出的民眾很快擠了四周,他們跟著花車一路去到灑金街,又親眼見著她進了一家胭脂鋪。


    不到兩刻鍾的時間,花魁娘子就滿載而歸——十二個婢女竟無一人空手。


    而她也換了個妝容,比之方才更少了些嫵媚,多了些清冷,看得人直想把她放在心尖上疼。


    “我用過京城多少家的胭脂,就你們家的胭脂最得我心。”


    “能入花魁娘子的眼,也是我三春曉的榮幸。”


    眾目睽睽之下,花魁娘子再三道謝,依依不舍離去。


    三春曉的老板招唿人進去逛,“本店推出秋冬新品套裝,花魁娘子同款,今日大促銷,滿二十兩直減六兩,僅此一天。”


    這樣的優惠力度,立即吸引來大批顧客進店。


    鋪子麵積也不算太大,一波客流湧入便有種貨品被瘋狂搶購的感覺。


    每每有人買單,掌櫃夫人便高唱一聲成交單。


    “‘小陽春’兩盒,‘嘉年華’兩盒。”


    “‘小陽春’一盒。”


    “‘小陽春’三盒。”


    ……


    慕念白站在內院,看鋪子裏熱火朝天,心情別提有多舒暢。


    “恭喜小姐,賀喜小姐,希望三春曉能一直如今日般生意興隆。”


    “小嘴兒還挺甜,今日咱們早些迴家,叫上爹娘和大家夥兒一起上酒樓吃飯。”


    “小姐英明!”月桐開心得直鼓掌,“小姐,您大半個月忙得腳不沾地,快坐下歇會兒,我去給您倒茶。”


    “小姐,我替您鬆解鬆解。”晚芳扶小姐坐下,兩隻手在她肩頭揉捏起來。


    閉目仰坐於靠椅上,耳中盡是秦夫人的唱和聲,真悅耳啊!


    慕念白忍不住在心頭默算著賣出的金額,二百四十八兩,二百九十兩,三百一十五兩……


    “讓開,讓開,你們店老板在哪兒?”店內闖進一隊身穿紅胖襖的士兵,神情很是兇惡。


    秦夫人笑臉相問:“官爺,可是出了什麽事?”


    “別廢話,問你老板在哪兒呢!”


    秦夫人被嚇得一哆嗦,推推身旁的姑娘,“快去叫姑娘出來。”


    店內的客人早散了大半,還有一小半留在原地看熱鬧。


    慕念白看清來人,心中卻很疑惑,“我就是這兒的老板,你們找我有什麽事?”


    為首的那個上下打量她一眼,“帶走!”


    立即有兩名士兵上來將她雙手反剪。


    “誒,你們這是幹什麽?”店內鬧成一團糟,月桐和秦夫人幾個上前同官兵拉扯起來。


    手臂吃痛,慕念白仍是沒搞清楚狀況,“就是官府拿人,也得給個緣由吧!”


    為首的士兵從懷中掏出抓捕令,“三春曉在胭脂中添加五味子、紅花等物,致使邵家少夫人險些落胎,我奉順天府府丞之令前來抓捕人犯歸案。”


    “這是汙蔑!”慕念白第一反應是屏墨那妮子在設計陷害她。


    店中客人可不管這些,一聽士兵說胭脂中加了紅花等物,全都吵嚷著要退貨。


    屏墨趁亂來看熱鬧,“你還不知道差點兒落胎的人是誰吧?是與你家退婚的邵家,他家的少夫人用了你的胭脂,險些釀成大禍。”


    邵誌勇!慕念白就知道跟這個人沾上邊兒就沒好事。


    可眼下沒時間想那個人渣。


    “大家放心,我以性命擔保,我店中的胭脂絕沒添加那些東西,相信順天府會還我清白的。”她自己深陷囹圄,卻還想安撫眾人情緒。


    客人們並不買賬,“這位老板,我們可不敢再拿你的胭脂給家裏人用,你還是先讓人給我們退貨吧,等順天府還你清白,到那時再說。”


    有人附和:“就是,快退貨!”


    被人擋住去路,官兵們都有些不耐煩,“不得妨礙官府辦差!”


    屏墨還在一旁添油加醋,“邵家都與你家退婚了,你還纏著邵公子不放,不甘於當人姘頭就想害人家正妻落胎,心可真毒啊。”


    慕念白斜瞪著她,“看來上次關張三個月還沒給夠你教訓。”


    “你!”屏墨氣勢弱了半分,“少在這裏虛張聲勢,說什麽大話呐,縱使邵公子被你迷得失了心智,這一迴隻怕他也不能原諒你。”


    月桐氣紅了眼,“你嘴巴放幹淨些,我們小姐才不是這樣的人,明明是那邵誌勇糾纏不休。”


    “別廢話了,帶走。”為首的官兵發話,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


    身後吵吵嚷嚷,全是要退貨的聲音,屏墨那妮子趁機搶客,“諸位公子,諸位小姐,我們玲瓏閣的胭脂比三春曉的好上一倍不止,諸位退了貨可來我玲瓏閣比對,大家一看便知,今日玲瓏閣一律半價。”


    慕念白一顆心幾乎涼透,自己多日的心血,終究還是付諸東流。


    這麽多人都見著她被官府士兵押走,以後誰還會來她鋪子裏買東西。


    即便此番洗清冤屈,鋪子的聲譽卻難以挽迴。


    她甚至悲催地想,自己坐牢也行,隻要鋪子還能一直生意好。


    “小姐,小姐……”月桐和晚芳兩個跟在她身後哭泣唿喊。


    她迴過神,才發現她們被隨行的士兵攔住,“月桐,玉佩,你到我房間去找玉佩,去燕府!”


    月桐往前幾步,卻被士兵的大刀阻擋,“小姐,您說什麽玉佩,什麽府?”


    然而押解慕念白的囚車已經消失在街角,小姐再說什麽她也完全聽不清了。


    “晚芳,現在怎麽辦?”月桐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晚芳雖隻比月桐大幾個月,卻比她要穩重得多,她安撫住月桐,“小姐說去她房間找玉佩,你先別慌,咱們兩個分頭行動,你去她房間找玉佩,我去找老爺想辦法。”


    “好!”月桐擦了把眼淚,可眼淚根本擦不完,她嘴裏恨恨道,“這邵家人真不是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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