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那天,天蒙蒙亮,雪容就感受到王府裏熱鬧的氣氛,下人房中很多人早早起來,穿上了新衣,走出房門開始幹活。


    昨日肅王就迴府了,不過沒迴墨臨軒,在秦妃那住下了。


    雪容也換上一身嶄新的衣裙,修剪了雜亂的眉毛,將厚重的劉海梳了起來,露出飽滿的前額,雙耳戴上了流蘇耳墜,鬢發插了跟碧玉簪,走出了房門。


    今日會有朝中官眷前來,她被安排到了後院端茶遞水。一路走向後院,王府早已煥然一新,雖是凋零的秋季,卻花團錦簇,張燈結彩。


    路上的奴仆見到她,有好幾個忍不住紛紛多瞧了她幾眼。


    容蹙著眉頭到了後院,隨著幾個侍女一起在桌上擺上新鮮的瓜果月餅,準備好客人的茶水,便低頭安靜地立在一處亭子旁邊。


    後院零星來了四五家女眷,好像頗為熟絡,很快聚在一起聊天。


    她們聊得無非就是些家長裏短的事情,誰家結親啦,誰家生了孩子,雪容百無聊賴地聽著,忽然有人喊道秦家人來了。亭子裏的女眷紛紛起身,雪容知道來了個有身份的,忍不住抬起來頭來。


    打頭的是個年老的婦人,衣著華貴,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插滿了金玉珠翠,身量雖不高,但腰板筆直,整個人顯得十分貴氣。


    她身邊一左一右跟著兩個中年美婦,身後隨行著十幾個年輕秀麗的女子。


    亭子裏的女眷紛紛讓座問好,寒暄了起來。


    “祖母,母親,嬸嬸,你們來了。”秦妃的聲音出現在後院,飽含喜悅。


    今日的秦妃身穿金絲掐邊的紅色拖地長裙,頭上插了一支鑲滿寶石的孔雀金步搖,她身姿窈窕、麵若桃花,美麗至極。


    因是見到家人的緣故,秦妃身上沒有了往日的威嚴,臉上露出了幾分嬌憨。


    院子裏的人越來越多,變得有些吵鬧,桌案上的瓜果蜜餞很快沒了,雪容跟著幾個人去了廚房。


    廚房裏忙的熱火朝天的,食物的香氣吸入鼻中讓人口水直流,管師傅也在忙著,見到雪容眼前一亮,道:“真好看。”


    雪容笑了笑,一邊拿起備好的瓜果點心放入食盒一邊道:“前院裏的人馬上就要來齊了,我估計午宴馬上要開始了。“


    “我們這快都備好了。“管師傅樂嗬嗬道,湊到了雪容身邊,悄悄塞了個鼓鼓的小布包:“餓了可以吃。”


    雪容翹起了嘴角,開心地點了頭。


    迴到後院,雪容發現陳妃也來了,身穿一身淡雅的藍色,裝扮簡單,坐在八角桌前,手裏捧著一盞茶靜靜地喝著,身後伺候四個人,其中有紫苑和紫鵑。


    與秦妃那邊眾星拱月、熙熙攘攘地相比,她這邊冷清很多。


    看著她身前的碟子都空了,雪容走到她身邊躬身道:“奴婢給娘娘換一下吃食。”


    陳妃淡淡地點了點頭,紫苑朝她微微一笑,紫鵑則麵無表情。


    “在墨臨軒如何?”陳妃開了口


    “挺好的。”雪容低聲道,“日子輕鬆,好吃的很多。”


    陳妃輕笑一聲:“看來比在綺秀軒過得好,兩個月未見,你長高了些。”


    雪容臉色發紅,嗯了一聲。


    “你這身衣服有點小了,你在王府裏也算一等的丫鬟,明日你去製衣處選料子做一身新衣,就說是我的吩咐。”


    “多謝娘娘。”雪容連忙道。站在身後的紫鵑張口想要說什麽,卻最終咽了下去。


    “娘娘……”一聲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位麵容清秀,身形略微富態的女子走了過來,手裏拉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皮膚很白,玉雪可愛。


    “若梅……“陳妃喊了女子的名字,原來是肅王的侍妾阮若梅,平日十分低調,育有一女,這還是雪容第一次見到她。


    阮若梅輕輕福了身體,坐在了陳妃身邊,寒暄了起來。


    雪容沒有關注兩人的談話,因為她的心神被後花園中一個女子吸引了過去,她竟然看見了許久不見的崔錦繡,崔采珠的姐姐。


    雪容忍不住走上前去,悄悄靠近了她低聲喊道:”崔姐姐。“


    崔錦繡抬眼見到雪容,驚唿一聲,“雪容,你在這?”


    “嗯,我被陳妃帶來了王府。”雪容解釋道


    崔錦繡想起了妹妹曾說溫泉莊子被陳妃買去了,心中了然。


    “錦繡姐姐,我有事想問你。”雪容還沒說話,崔錦秀向她使了個眼色。揚聲道:“這位姑娘,我水喝的多了,勞煩帶我如廁。”


    看著周圍三五成群的人,雪容知道這不是說事的好地方,隨即道:“夫人請跟我來。”說著,帶著崔錦繡一路走到一個偏僻的庭院中。


    “沒想到會遇見姐姐,我記得姐姐是嫁進了高府。”雪容道


    崔錦繡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歉然之色:“雪容妹妹,我向你說聲對不起,之前連累你被春雨樓的媽媽抓了去。我當時並不知情,後來采珠告訴我才知道。”


    “這與姐姐無關。”雪容搖了搖頭


    “你生日時,我讓采珠送了對赤金鐲子算是我的歉意。”崔錦繡道,“你現在在王府過得可好,可還習慣。”


    “我現在過得很好。”雪容笑道,“不知采珠現在如何?”


    提起妹妹,錦繡一臉笑意,“她呀在京城裏開了個鋪子,忙得天天見不到人。”


    “采珠真能幹。”雪容讚道


    崔錦繡搖搖頭:“今年家裏給她定了親,希望她不要拋頭露麵的,但是她不願意,說是要多賺錢,她的鋪子開在城南的廣渠街,賣些衣服料子,你若是有空去見見她。“


    雪容點了點頭:“有件事想問一下姐姐,我從春雨樓逃出來,丟了一塊玉環牌,當初關押我的人年約三十歲,身形高大,我記得他右臉頰上有顆米粒大小的痣,姐姐可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我想找迴玉牌。”


    崔錦繡略微思索了一番:”應該是趙端,他家住在哪裏我不清楚。不過,他喜歡喝酒吃肉,平日裏有空常到章台路東的酒樓光顧,你可以到那尋他。“


    雪容大喜:“多謝姐姐。”


    時間有限,兩人也沒長談,等到正午時分便返迴了後花園,此時午宴剛要開始。院子裏擺了約莫十幾個長桌,坐了一群女子,桌上已經擺上了可口的飯菜。


    秦妃坐在靠近湖邊最前的長桌上,舉杯宴飲,眾人紛紛應和,不一會兒七八個女子魚貫進入,手持各式各樣的樂器,絲竹管弦聲入耳,讓人陶醉。


    雪容肚子有點餓了,但是她不敢吃東西,眼巴巴地望著桌上的美食歎氣。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響起,雪容不用看也知道是陳妃。陳妃纏綿病榻兩年多了,身體一直沒有好過,總是咳嗽發熱,府上的人都知道是心病。


    桌麵上依舊笑語晏晏,好像都沒聽到陳妃咳嗽似的,隻有她身後的人時不時地照顧他。


    被如此疏忽,紫鵑氣得臉色發青,想當年這些人來王府,小姐打個噴嚏都有一群人圍上來噓寒問暖,而現在小姐是罪臣之女,一個個避之不及,真是世態炎涼。


    秋風肅殺,院子裏樹葉枯黃了大半,陳妃拿著帕子捂住嘴唇,眾人的表現早在意料之中,她並不想繼續待下去,道:“妹妹,我身體不適,就先迴去了。


    秦妃笑的開懷:“姐姐快點迴屋休息吧,這裏有我,必定打點好一切,不讓王爺失望。“


    陳妃麵無表情的點了一下頭,便離開了。


    迴到綺秀軒,紫苑忙著帶人煎藥去了,紫鵑沏了一盞茶遞給陳妃,此刻內室隻有主仆二人。


    望著貴妃榻上坐著的小姐,紫鵑咬了嘴唇,忽然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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