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淵不知道自己與穆先生想要保護的公子擦肩而過。


    他把人帶迴去後,就派人請來了鞏閣老。


    “大人,這廝甚是嘴硬。”周淵抱怨道。


    “哦,怎麽嘴硬?”


    “我明明在室內搜到了兩個茶杯,問他另外一個人是誰,您猜他怎麽迴答?”


    老者脾氣很好的配合,“怎麽迴答?”


    “他說是他自己的,因為一個茶杯擺著但孤獨了,便放了兩個。您說說,這不是糊弄人嘛!”


    “嗬嗬。”老者微笑,“這也不是沒可能,這文人嘛,什麽奇怪的事情都能幹出來的,尤其是在喝茶吃酒這件事上!古來多少軼事典故,都記載著呢!”


    周淵覺得自己委屈,“大人,您怎麽還站在賊子那一方,替他們說話?”


    “周將軍,我這不是站在哪方,隻是基於事實進行一些合理的推測。你若想要定人罪,就要找出真憑實據來,讓對方辯無可辯,駁無可駁!”


    周淵停下,思考老者的話。


    老者便漸漸走到前麵去了。


    待周淵迴過神來,連忙追趕,“大人,我知道了。大人,您等等我啊……”


    老者端坐在牢房外麵,牢房裏麵是正襟危坐的穆先生。


    穆先生神態閑適,恍如不是置身於牢獄之中,而是在學堂裏當他的穆先生。


    老者打量了一會兒,就知道周淵的怒氣從何何來了。


    這人有大定力,不恐懼,不害怕,十分鎮定,想必頭腦嘴舌也十分清明,周淵不是人家的對手。


    老者微微笑,目光溫和又肆無忌憚的打量著穆先生。


    他身居高位多年,早已養成了不怒自威的氣勢。平日裏,雖然常常和氣待人,但麵對窮兇極惡的罪犯,狡猾奸詐的賊子,他從來都是不吝嗇自己的威壓。


    這威壓除了多年為官的氣勢,更多的是正氣凜然,眉眼間自帶一股浩然正氣,照得宵小之輩不敢與之直視。


    穆先生在老者的威壓之下,漸漸額頭冒出了冷汗。


    雖然他看上去依然鎮定,但內裏已經開始莫名的心慌。


    這是為何?


    我內心並不恐懼,也沒有恐怖之事,為何麵對眼前的老者,不自覺的就直冒冷汗,不敢與之對視?


    穆先生的獨白,旁人並不曉得。


    老者看了看穆先生的神情,沒有開口問話,反而起身,背著手施施然離開了牢房。


    周淵驚訝,好在他知道輕重,並沒有當場問出來。待離開了牢房,他才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大人,您怎麽不問?”


    “問與不問,都無關緊要了!”老者感慨道。


    “為何如此說?”周淵很是激動,“大人,自然是要撬開他的嘴,問出幕後的人啊!若不然這樣,我來問,要不然就大刑伺候,看他嘴硬到何時?”


    “那隻怕你很快會得到一具屍體或者是毫無所獲!”


    “屍體?毫無所獲?”


    “自然。我記得你說過,這位穆先生在都城好似沒有親朋好友,對吧?”


    周淵點點頭,“是的。”


    “既然如此,那明麵上他就是一個孤家寡人,自然他也就沒有任何的牽掛和軟肋了。”


    “這……”周淵想了想,不得不承認,老者的話分析得在理。


    這沒有任何的親眷,單身一個人,確實沒有可以攻破的突入口。


    “且你看他的神態做派,和那些被鈴鐺入獄的犯人有著天壤之別。”


    “沒錯,”周淵對此深有感觸,“他不害怕,不慌張,反而……反而不知從哪裏來的一種……一種篤定!”


    “說得好!篤定這個詞說得好!”老者停下,轉身大大的誇了周淵一番,鼓勵道,“繼續說下去,篤定,然後呢?”


    “篤定,然後,這一般犯人有這種神態,要麽就是認命了,覺得無所謂,作出來的模樣。要麽就是,”周淵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突然大變,看著老者輕聲道,“篤定他不會有事,有人會救他!”


    老者見此,點頭微笑不語。


    ——


    果然,沒幾日,刑部和大理寺竟然都接到了閣部的傳令,說若是沒有真憑實據,不能隨意羈押犯人,責令刑部、大理寺當即自查、整改。


    而穆先生就是在這種傳令下,和一些人一起被釋放了。


    他夾在其中,本不顯眼,但因著受人關注,在有心人眼裏,那簡直是鶴立雞群。


    周淵一身普通裝扮,隱身在一處夾道中,他看著穆先生仰頭看著刑部的牌匾,露出自在得意的笑容,氣得直捶牆。


    “將軍,這人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怎麽就放出來了?”


    “是啊,將軍,閣老那邊怎麽說?”


    “我聽說,這傳令就是閣部同意的……”


    “閣老怎麽能同意呢?”


    周淵聽手下的語氣帶了對老大人的怨言,不由解釋道,“此事並不能怪老大人。無辜之人被扣押在衙門裏,照理來說確實該放出去的,不能羈押太久,有心人以此上折,大人素有愛民之心,隻會讚成,自然不會反對。”他收迴拳頭,細細吹了吹灰,看著穆先生離開的背影,慢慢道,“我們能抓到他第一次,就能抓到他第二次,下一次,定要人贓並獲,到時候看他怎麽囂張!”


    “大人說得是,咱們盯緊了他,看他還怎麽動彈!”


    “沒錯,絕對不會讓這老小子逃出咱們的手心!”


    眼見著穆先生遠去,幾人如影子般跟了上去。


    穆先生迴到學堂,此時學堂已經休學了,沒有一個學生來上學。


    他看著學堂一片雜亂,聽著仆役說他被捕後的各種事情,半晌,終於不再風淡雲輕,反而十分惆悵的歎了一口氣。


    “走了也好,隻是,這往後就再也不會有如此的安生生活了……”


    “先生怎如此說?”仆役不解,“先生既然迴來了,咱們再把學生召迴來就是。若是有人退學,那也沒什麽關係,以先生的才學,自然能再招到學生……”


    “不招了,就這樣吧!”穆先生搖了搖頭,他走到自己院中的一個搖椅前,緩緩躺下,對著仆役們溫和道,“你們之前也辛苦了,把這裏再整理整理,往後咱們就關起門來過一段安生日子。”


    聽了穆先生的話,仆役們點點頭,忽而有一個仆役將一張字條遞給穆先生,輕聲道,“這是那邊送來的急信……”


    急信?穆先生展開信紙,看過之後,驚得從搖椅上跳了起來,喃喃道,“病重?怎麽會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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