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點,雪下的還是很大,陸驚站在楚序言家附近,一隻手拎著一箱在附近買的包裝精美的蘋果,另一隻手拿著手機,他裏頭穿的高領毛衣,外麵穿著一件長大衣,整張臉都埋在黑白格的圍巾裏,指節被凍得發紅。


    雪從樓道的屋簷飄下來。


    手機裏是和楚序言的聊天界麵,時間停在半個小時前,他上車了,給陸驚發了條消息,在往上滑,是一張楚序言發來的照片。


    是醫院外麵的風景,雪輔在了綠化帶上,雪白間摻雜著墨綠色的點點,金色的陽光落在雪堆上。


    楚序言:以前聽過一句話一起看初雪的戀人會長長久久,可是我覺得和家人和朋友看也會長長久久!!!


    陸驚社交軟件裏基本沒朋友,就隻有房東和楚序言,社交圈子可以說是相當小。


    沒過多久就看到前麵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


    楚序言招了招手:“陸驚哥?!”


    他的身邊還跟著奶奶和沉默的鄭汐,兩個人或多或少都拎了點東西。


    幾人走近,楚序言跛著腳,眉宇間皆是難掩的喜悅:“我正念叨著吃蘋果呢!”


    陸驚一手扶著他:“慢點。”


    楚老太太看到陸驚也笑了笑了:“這孩子一路上念叨的哪裏是蘋果。”這段時間她也不少聽到楚序言提起陸驚,這會再看到本人,也沒因為那一頭染的雪白的頭發抵觸了:“辛苦你了這麽冷的天還過來。”


    陸驚搖頭著:“沒事,不辛苦。”


    鄭汐沉默的接過了老太太的東西和傘,她一言不發的走到了最前麵。


    幾個人也沒多寒暄,陸驚身邊的楚序言小聲的說:“我其實腳已經好了,隻是係統讓我裝的像一點,不然容易引起家人懷疑。”


    陸驚點了點頭。


    上了樓到了屋裏才是真的暖和。


    楚序言家裏不小,還有個小陽台,家裏還開了地暖。


    “來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我先去廚房把餃子下了。”


    陸驚接過老太太遞過來的熱水。


    鄭汐依舊一言不發的進了廚房,客廳就隻剩下的陸驚和楚序言。


    茶幾上的熱水冒著熱氣,陸驚脫了圍巾和大衣,楚序言殷勤的接過幫忙掛好。


    客廳正對著前麵的一張淺色長桌,桌子上擺著一幅黑白照片放進相框裏,桌上還擺著貢品,點著香。


    楚序言看著陸驚目光的方向,他開口:“那是我爸爸。”


    陸驚低頭喝了一口熱水,盯著人家的遺照看確實不好,又想到了遺照旁邊的那個房間:“左邊那個是你房間嗎?”


    楚序言點了點頭:“是啊,不過奶奶說等天氣暖和了一點就讓人重新上個鎖。”


    那個房間的門把手和鎖一起被扣掉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幹的。


    陸驚沒多大表現,主要是他真的不知道是幹嘛了,有點不自在。


    楚序言也懂他:“老大,要不要去我房間看看?我收集了好多積木!!”


    看著這小孩興高采烈又十分期待的樣子,陸驚奇怪的看著他覺得自己想多了,於是點了點頭:“好,那去看看吧。”


    廚房裏,楚老太太擺弄著那一鍋湯,她用碗撐出來一點,嚐了嚐味道:“藥最近有在吃吧?”


    在洗手池邊洗菜的鄭汐點頭:“沒斷,有在吃。”


    楚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早點發現就該早點治療,平白讓小言吃了那麽多苦。”


    鄭汐沉默著不說話,早該在楚序明死的時候沒多久她就查出了患有嚴重的躁鬱症,前些年她還能按時吃藥,控製得住,可後來楚序言越長越大,無意間露出的讓她以為會脫離她掌控的動作或者話語表情等等,她就會控製不住。


    當她發現一次打罵能換來孩子的乖順,便一發不可收拾……


    楚老太太用漏勺打出了煮好的餃子,又將鄭汐洗好的菜,倒進鍋裏:“按時吃藥,小言有我照顧,我也不會告訴他你病了的事。”


    鄭汐低著頭眼淚直掉:“謝謝媽……”


    房間裏,陸驚看著書桌前那小小的展示櫃,裏麵是大大小小加起來一共有十幾二十個拚好的積木,有一些還絕版了,楚序言似乎特別喜歡這些東西。


    他把這些積木挨個拿出來,捧到陸驚的麵前:“我以前不開心的時候就會把他們拆了,重新再拚裝好,這個是我最喜歡的!”


    是一個綠色的恐龍。


    陸驚接過恐龍,眉宇間皆是縱容。


    楚序言又搬出一個,飛機積木:“這個我也很喜歡,零件多,拚的時候更能聚精會神。”


    陸驚把恐龍放在桌上,點了點頭:“很好看,你拚得很精細。”


    楚序言罕見的被誇紅了臉,咧著嘴笑得憨憨的:“有一些我都不需要看說明,我隻需要看著它的包裝盒上麵的樣子去拚,這個也是。”


    陸驚唇角掛著淺淺的笑容,目光卻貼到門後麵的那張海報,眼神意味不明:“你還追星?”


    楚序言寶貝似的把積木裝迴展示櫃裏,聞言疑惑的啊了聲:“啊?什麽?”


    陸驚向門後的那張海報抬了抬眸,楚序言扭頭看到門後的海報滿不在意的說:“我不追星,那是買書的時候夾在裏麵的,我想著門上沒什麽東西可放的,就把它貼上了。”


    陸驚哦了一聲。


    海報上的男人,歪頭微笑,穿著藍色的男士禮服,還打著漂亮的蝴蝶結,任誰看了都覺得俊俏養目,左下角還是印製簽名,江禮。


    陸驚收迴了視線,正巧楚老太太喊話了:“陸驚小言出來吃飯了!”


    ……


    從楚序言家裏出來,已經是7點多了,天黑的早,但索性已經不飄雪了。


    楚序言送陸驚出門。


    陸驚踩在鬆軟的雪地裏,迴頭叮囑了一番:“你確定一下時間,避開著點你的家人,不然不好進遊戲。”


    楚序言乖巧點頭:“嗯嗯,我確定了就發微信告訴你。”


    陸驚看著距離差不多了,就讓他迴去:“別送了迴去吧,也挺冷的。”


    楚序言有些依依不舍:“好吧,那老大你迴去了記得給我發消息報個平安啊。”


    陸驚表示知道了。


    【那張海報上的人是和你一個福利院的人吧,你好像不太喜歡他。】


    陸驚寡淡:“少打聽。”


    從楚序言家到自己家的距離不算遠,陸驚沒有走小路,路邊昏黃的路燈卻沒有一絲暖意,陸驚兩隻手揣進了大衣兜裏,腦子裏不經意迴憶起海報上的那個人,他們本該沒有多少交流,江禮小小年紀憑借著出眾的外表和鋼琴天賦,沒多久就被星探發現出道了,而星探在福利院的那一天,陸驚被鎖在了儲物室裏,鎖了整整一天。


    餓的昏厥和黑暗,已經不足以讓陸驚感覺到害怕了,他真正害怕的,無地自容的,是那些打著為他好的道德綁架。


    其實那些人都明白,和江禮比誰才是最出眾的,可他們怕陸驚出了風頭,怕他起異心,怕他搶走本該屬於江禮的一切,就連江禮本人也這麽覺得。


    陸驚看著路的盡頭,他想,他以前也曾把江禮當朋友,但也隻是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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