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不會。安全屋裏有收費電視看,甚至可以收到□頻道,一男一女激烈搏鬥,真是令人大開眼界。但是看久了也索然無味——想起孟覺和羅宋宋為了能在下午五點準時收看《天書奇譚》,把一把破傘撐在琴房的老電視機上,努力接收電視信號。


    那種簡單的快樂,他從來沒有擁有過。


    如果說他之前就是個涼薄的人,羅宋宋受傷那次,讓他涼薄之外更學會了殘忍。


    看起來隻是一起很小的交通違規案,即使找到肇事者也取決於受害人是否提起訴訟才會建檔。但雪鐵龍很快在填埋場找到,成了一堆破銅爛鐵,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雖然懷疑和智檢手上的經濟案件有關,但是沒有實質證據,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不是意外,隻不過是新一輪更高明的恐嚇。


    他們一家人都很正直。智檢從來沒有為了家人濫用職權,在這個花花世界裏活的好像獻祭者一樣;同時,他又是個很強大的人,凡違法者不能逃脫他的製裁,他總能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但是他光芒太盛,身邊的人隻能被燒成齏粉。


    智曉亮去俄羅斯,不是留學,是流亡。他不是除了鋼琴,不會別的。他是除了鋼琴,不能擁有別的。簡直就像神話中的美杜莎,凡人被看一眼,就會變成石頭。


    所以他義無反顧地走了。一走就是七年。


    他並不喜歡這種活法。但是沒有辦法。


    她是一個吃不到生日蛋糕就會掉淚的女孩子,她有自己的守護神,愛護得她不善言辭,不諳世事;她彈起巴赫,虔誠專注,仿佛能聽見上帝的指引——我隻是希望她永遠不知這世間險惡。


    孟薇坐在格陵國際俱樂部的大廳裏等智曉亮——倒不是還有什麽依戀,隻是她和fda的幾個官員約在這裏相談,談完之後沒有馬上走,坐得稍微久了些。


    多久?


    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她處理了所有電郵。她看完了所有雜誌。她手機上有七個未婚夫的未接來電。她拒絕了三個過來搭訕的男人。她吃了一顆盤利度胺。她喝了六杯伏特加。


    隻因為那來自他曾經呆過的國度。


    上次和智曉亮分別,應該是永遠不見。但是她做不到,即使在和未婚夫許達挑選婚紗,捧花,她總還是會想起這個狠心的男人——直到她執意要去東正教的教堂舉行婚禮,她才驚覺,這根本不是她和智曉亮的婚禮。


    他也不可能在婚禮上出現,搶了她就跑。


    她越喝越多,腦袋裏似乎有一窩野蜂在亂舞。


    如果將我的感情投進酒杯裏,還可以聽見心碎的聲音,為什麽你無動於衷?


    「床伴」這個頭銜,多麽諷刺!他們不是沒有過溫情脈脈的時候——難道他真的從來沒有心動過?


    多麽可恨。


    而她千等萬等,等到那個男人走進大門,一如她認識的那般優雅,在看到她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時,隻是客氣地吩咐一句「送孟小姐迴家」便要拒她於千裏之外。


    不明白,這個眼角下垂的男人有什麽好。除了彈琴,一無是處。而她這樣的驕傲獨立的人,看厭了迎來送往,爾虞我詐,就是愛他坦蕩蕩的冰涼冷淡。


    智曉亮進了電梯。


    「等等。」


    孟薇有些站立不穩,碰倒了牆邊的水晶花樽,視線所觸,全是模糊的重影,連智曉亮也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濃密頭髮,褐色眼珠,讓她的心一陣賽一陣地狂跳,額上沁出黃豆粒大小的汗珠。


    她伸手扯住了智曉亮的領帶,天可憐見,她不是要和他一續前緣,隻是想將其中一個帶走。


    電梯門合上,夾住了她的手,又彈開,再夾住,再彈開。有侍者上來,卻又很為難。


    「孟小姐……」


    智曉亮按住開門鍵,將領帶從她手中抽迴:「不要令大家都難堪。」


    孟薇跌倒在電梯邊。一手撐地,一手緊緊按著肝部,一頭烏黑的秀髮已經完全濕透,精緻的妝容像一張冰冷的麵具,緊緊地箍在她的臉上,讓她開口說話都變得很艱難。


    「我不要結婚。」


    智曉亮有剎那震動,有剎那想要邁出電梯。但他始終沒有動,隻是蹙著眉頭,俯視孟薇垂低的頭顱。


    已經結束的事情,不應該拖泥帶水。他感到了壓力和不耐。


    「孟薇。給自己留點尊嚴吧。」


    「我愛你。」


    沒有你,要那點尊嚴有什麽用?


    有那麽一秒,時間停滯了。智曉亮那很少展現感情波動的眼珠可能是掠過了一絲絲的感動,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人說我愛你。不同國籍,不同語言,有夜闌人靜的呢喃,也有萬頭攢動的狂歡。但從來沒有像今天晚上這樣觸動過他的靈魂。仿佛是第一次有人教會了他如何去感受這個字,但不是他要的愛人。他想到了別的事,別的人,讓他錯愕而恍然。


    「我真的愛你啊。」


    智曉亮鬆開按鍵。


    「那真是太可悲了。我從來不愛你。」


    孟金貴耳目眾多,孟薇在俱樂部聲淚俱下的醜態,隔天就有人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的父親。


    女大不中留。多年前也有人咬牙切齒地在他麵前說過這句話。


    被美狄亞死心塌地愛著,甚至不惜背叛父兄,到底是好是壞?伊阿宋覺得不好,而孟金貴曾經覺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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