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輸。”


    伊角往棋盤上放了兩顆棋子,投子認負。


    塔矢亮舒出一口氣,“伊角……慎一郎,你很強。”


    “過獎,都是敖鷹君的功勞。”


    伊角十分謙虛。


    塔矢亮點點頭,果然如此。


    於是,他掃開棋盤,將棋局還原到開局十幾手棋。


    “這裏,如果我換一種選擇,你會如何應對?”


    看著眼前認真的少年,伊角一呆,這是在向他請教?


    據他所知,這屆職業考試,最強的毫無疑問就是塔矢亮。


    為此,他們幾名院生進行了半個月的特訓,從敖鷹那裏學了幾手針對性招法。


    比如塔矢亮現在所問,就是其中之一。


    伊角也沒藏著掖著,詳細擺出後續一連串變化。


    “這裏這裏,那裏那裏……”


    “兩處新手,兩處陷阱,差不多就這樣。”


    “從敖鷹展示的和我事後分析的,這個變化即使你能全部走對,結果也隻是兩分。”


    “然而稍有差池,就會和實戰一樣陷入劣勢。”


    “可惜,我的綜合實力差點意思,官子虧了三目半。”


    說完,伊角歎了一口氣,滿是懊惱。


    這盤棋一直到大官子都是勢均力敵,勝負在半目內。


    但最後順序處理不當,輸出去三目半。


    塔矢亮理解伊角話裏的意思,正因為這樣他才複盤請教。


    整局棋,僅僅在開局虧了不少,而這正是敖鷹的手段。


    複盤結束,伊角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塔矢,如果你想全勝通過職業考試,那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目送對手離開,塔矢亮沒有追問原因,無非是存在更強的招法、對手之類。


    啪!


    一子拍落天元。


    “很好!”


    “我會以王者的姿態通過職業考試。”


    “敖鷹,給我等著。”


    ……


    敖鷹自然不知道職業考試的小插曲,也不知道伊角點燃了塔矢亮的勝負欲。


    不過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那隻是職業考試而已。


    身為職業棋手需要在意嗎?


    此刻,他麵前正站著今天的對手,一名比塔矢亮更值得關注的棋手。


    “白川老師,好久不見。”


    “敖鷹君,恭喜你取得了第一個冠軍。”


    “謝謝。”


    兩人互相寒暄幾句,一起走入對局室。


    “請兩位棋手準備好。”


    “現在開始本因坊頭銜戰,a組第三場比賽。”


    裁判話音剛落,白川道夫抓出一把黑子,敖鷹放上兩顆白子。


    猜先結果,白川執黑先行,貼還5.5目。


    “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前麵四手。


    黑棋,三行十七列,右上角小目。


    白棋,右下角星位。


    黑棋,左上角三三。


    白棋,左下角星位。


    白川看著對麵一本正經的對手,心中不由一陣感慨。敖鷹還是他推薦給森下老師的,短短一年就成長到這種地步。


    尤其在布局新變化上,敖鷹往往不限於點三三一個套路,簡直可以用詭異多變來形容。


    所以,白川決定今天比拚基本功,開局選擇了古老的小目和三三搭配。


    這樣規避點三三同時,也可以將變化鎖定,不讓鷹之飛刀發揮作用。


    隨著敖鷹的連勝之勢擴大,棋壇逐漸有了鷹之飛刀的稱唿。


    不少棋手開始有意識避開敖鷹的布局新變化。


    白川不是頭鐵之人,反而十分聽勸。他深信,十幾年基礎磨煉不會白搭,隻要布局不中圈套,耐心磨,這盤棋就有的下。


    看著布局一手手進行,敖鷹麵色如常。


    他無所謂,計算力通吃一切。


    而且比拚基本功也不錯,可以多練練後半盤,對棋感培養有一定幫助。


    研究室裏。


    森下茂男一早就來給白川打氣,雖說對局的兩人都和他學棋,但白川更親一點。


    記者天野打了一個哈欠,“森下老師,白川七段下得很謹慎,看來要在官子分勝負了。”


    森下點點頭,又看向一旁,“本田初段,你在敖鷹的研究會學習,又是他的院生同窗,你對這盤棋怎麽看?”


    本田敏則一愣,認真道:“敖鷹君的計算力恐怖,哪怕比拚基本功,恐怕白川老師都會吃虧。”


    “而且……”


    沒等說完,天野打斷道:“敖鷹計算力恐怖不假,但白川老師不會輕易露出破綻,十幾年磨煉讓他的棋藝如火純青。”


    森下眯起小眼睛,“的確,和頂尖比起來,白川缺少靈光一現的招法,可基本功不輸任何人。”


    “本田君,你似乎還有話沒說完?”


    本田輕咳一聲,“姑且算兩人的基本功相當,但……白川老師一開始就落後了。”


    “什……什麽?”


    天野先生一臉震驚,“從哪裏開始落後的?”


    本田掃開棋盤上的棋子,放上黑白各兩顆。


    “從一開始!”


    “小目三三就是落後的布局。”


    森下茂男皺起眉頭,“這雖然是櫻花國五六十年代的套路,但沒有什麽大毛病吧。”


    “老一輩的石田九段酷愛這種招法,他有著電子計算機的稱號,不可能連落不落後都看不出。”


    本田也知道這一點,如果沒在敖鷹的研究會學習,也不會覺得有問題。


    如今卻大大不同,他自信道:“未來,這一招法會是主流。”


    “但不是現在。”


    “圍棋招法每年都在改變,但現在有太多針對這一布局的新招數。”


    “白川老師沒有見過改變的過程,一些理所當然的應對其實是錯的。”


    “你們看敖鷹對三三的肩衝,有這一貼一長的交換,中腹戰鬥起來略對白川老師不利。”


    天野打斷道:“等中腹戰鬥時,不往這個方向行棋不就行了嗎?”


    本田搖搖頭,“他是敖鷹,一定會讓肩衝發揮出作用。而且退一步說,能讓白川老師避開某個方向,這本身就是一種便宜。”


    天野一時找不出理由反駁,森下盯著棋盤陷入沉思。


    棋盤上,黑白犬牙交錯,膠著戰鬥著。


    雙方猶如武林高手,粘在一起,比拚誰的真氣更深厚。若是哪方跟不上一點,就會經脈逆轉吐血而亡。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臨近傍晚,棋局依舊進行。


    敖鷹越下越是嘴角後揚,他已經進入棋感模式,以棋感為第一判斷要素。


    反觀白川道夫,同樣麵帶微笑,不知道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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