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刻意將這些說得仔細,怕是在告訴她自己已經知道刺傷齊彧之人是誰了。


    檀妧垂下眼,疲憊感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


    「知道了。」她淡淡說了這麽一句,又躺迴床上,將自己縮進被子裏。


    月荷起身去點了安神香,並將那盞昏黃的燭燈留在了床頭的櫃子上。


    許是安神香起了作用,沒過多久檀妧便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是翌日晌午。


    腹中飢餓將人喚醒,床上的人兒睫毛輕顫,而後緩緩睜開眼。


    這一覺睡得還算踏實,檀妧撐著身子坐起,便聽得廊下有聲音傳來。


    「將軍在那兒坐了多久?」


    「快一個時辰了吧,不吃不喝,隻說等姑娘醒了見一麵就走。」


    「啊?那估計要再多等會兒了。聽月荷姐姐說,昨兒夜裏姑娘夢魘驚醒,後來是用了安神香才睡的,應是睡得極沉。」


    「要不再去給將軍做碗冰酥酪吧?」


    ……


    「月荷。」她輕喚一聲,廊下當即沒了動靜,隻見月荷匆匆進屋。


    「姑娘可是要起床梳洗了?」


    「恩。」她點了下頭,目光不自覺地朝著窗外看過去,「義兄來了?」


    月荷點頭,「從王爺書房來的,在涼亭坐了快兩個時辰,不讓我們吵你。」


    檀妧沉默片刻,迴想起自己昨日暈倒時,感覺有人將自己打橫抱起,那人懷裏有淡淡的薄荷香氣。


    「替我梳洗吧,再讓廚房備好飯菜,請盛將軍到暖閣稍候。」


    「是。」


    夏末晌午的太陽依舊毒辣,院裏那人卻連坐著都脊背挺拔,隻是瞧著有些拘謹,半晌也不曾動一下。


    月荷過去傳話:「將軍,姑娘已經醒了,說想讓將軍留下用飯,請將軍到暖閣稍候。」


    盛清硯這才有了反應,他緊張地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緊緊握拳:「不、不必了。郡主無恙便好。」


    他說著就要離開,月荷想攔也攔不住,不想屋裏卻傳來了檀妧的聲音。


    「義兄留步。」


    高大的身影一頓,盛清硯站定腳步,手上力道一鬆,緩慢地垂了下去。


    他背對著檀妧的方向僵著半晌沒動。


    纖瘦的身影走至門口,尚未來得及綰成髻的墨色長髮如瀑般垂至腰際,檀妧說:「我隻是想當麵好好謝謝你。」


    因著昨日的驚嚇和愧疚,檀妧麵色尚且蒼白,這會兒光是站在門口都楚楚可憐。


    她望著盛清硯,微蹙著眉頭,眸中情緒複雜。


    那人垂在兩側的手不自覺地收攏,緊攥了半晌,他才堪堪點頭:「好。」


    *


    做了十年的義兄妹,這還是他們二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共同用飯。


    佳肴美饌擺於桌上,月荷在旁安靜地布菜,兩人卻都沒什麽胃口。


    檀妧垂眼喝了口參湯,似是不經意提及:「父王知道了?」


    盛清硯點頭,沉聲說道:「義父知道郡主受了驚嚇,十分心疼。」


    他這話的意思是並沒將她刺傷齊彧的事告訴檀承淵。


    檀妧不由驚訝,抬手屏退了在旁伺候的人,這才問他:「為何連父王也要瞞?」


    「事實如此。」他篤定的模樣過於有信服力,讓檀妧都有了一瞬的懷疑。


    「盛清硯。」她一字一頓地叫他的名字,難以置信地看過去,「你到底為何要幫我隱瞞?」


    之前的種種她都可以當作盛清硯是因著父王的恩情不好拒絕,才被迫照顧她,陪著她。


    可現在他一個剛正不阿從不說假話的人,竟幫她說謊,掩下刺傷齊彧的事……


    他不像個會屈服於權力的人,又分明一口一個郡主地喚著她,從未有過半點逾矩,甚至常因過於不懂人情世故而惹人不悅。


    卻願意在任何情況下都選擇站在她這邊,且毫不猶豫。


    ——「是山匪。」


    ——「交給我。」


    ——「事實如此。」


    到底為什麽?


    僅僅因為她的父親是他的義父,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為何過去那十年從沒見過他如此……


    太多的問題壓抑在檀妧的心頭,她就這麽望著身旁的男子,良久都沒說話。


    屋內靜謐,外麵偶有蟬鳴。


    盛清硯放下手裏的碗筷,雙手拘謹地貼合著膝蓋,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


    他喉頭不自覺地滑動兩下,目光卻不敢對上檀妧的。


    「我是郡主的義兄。」他嗓音有些沙啞,帶著累積的疲憊感,卻又十分鄭重可靠地接著說道,「可以為郡主做任何事。」


    「任何事」三個字不輕不重地砸在檀妧的心上。


    她不由怔住:「什……」


    「姑娘。」門外忽地想起月荷的聲音,「軍營那邊來人了,說是齊公子的情況不太好……想要見您。」


    作者有話說:


    石見:又來?退!退!退!


    第11章


    齊彧想要見她?


    檀妧斂起神色,慢條斯理地擱下手中的湯匙,「不見。」


    不見,是不想見,也不必見。


    她本就不願見那人,更何況文江籬留下的話她還記得。


    醫者都明確說了已無大礙,便襯得他這苦肉計忒磕磣了點。自是不必見了。


    「是,奴婢這就去迴了。」月荷應著正欲離開,卻聽到屋裏的盛清硯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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