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說得對,我害怕將師兄牽扯進來。」池魚麵無表情地說, 「但並非因為我對師兄有其他的意思, 我與師兄不是一路人, 前路危險, 師兄已經為我做了許多, 實在不應該再……」


    穆周山突兀地打斷了她:「我答應你。」


    池魚驚訝又不解地抬頭看他。


    「答應你放棄去銷毀七苦靈器的念頭, 我就一個要求。」穆周山雙手捧住池魚的臉, 強行讓她原本低著的頭抬起來, 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我就要與你做一路人。」


    看著池魚落荒而逃的背影,穆周山在空蕩蕩的院子裏笑了出來。


    走的時候同手同腳了都,卻還要說對他沒有其他感覺。


    穆周山嘆了口氣,心想,這一世的小公主性格同之前比起來變了這麽多,可這口是心非的毛病怎麽就改不了。


    他從前教了她多少次了,喜歡什麽就要說出來,討厭什麽也要告訴別人,不然別人怎麽知道呢。道歉的話要第一時間說,感激也是,什麽都埋在心裏,時候繞了一大堆彎彎繞繞,有多少人能撥開迷霧看到你的好呢?


    她這般別扭,帶得那小太子也總不好好說話。


    可是穆周山又忍不住有點慶幸,還好池魚對前世的記憶什麽都不記得。


    那可不是什麽好的記憶,看起來什麽都有,可是活得壓抑,一生隻看過皇宮上方的四方天空。


    最重要的是,她若是有前世的記憶,估摸著隻拿他當個把自己帶大的長輩來看,若再想追求起來,怕不是前路比現在更加荊天棘地。


    穆周山遺憾地看了眼池魚一口都沒喝的茶。


    「可惜了,特地放了她喜歡的茉莉花茶呢。」穆周山嘖了一聲,隔著袖子摸了摸起了紅疹的小臂。


    *


    池魚迴去就把臉埋在被子裏,久久不肯起來。


    躺在床上哀嚎道:「老頭兒,我師父和二師伯一個賽一個的正人君子,單純良善,大師伯又不在山裏,到底是誰把穆周山教成這麽會說話的啊?」


    不死橓隻是嗬嗬地笑。


    池魚就在床上打了個滾兒。


    他既然答應了不銷毀七苦,那就一定說到做到。


    可這人真是軟硬不吃,叫她徹底犯了愁,還有什麽方法能說服穆周山放棄與她同行的念頭呢?


    池魚真沒轍了。


    「怎麽辦啊……」


    這麽念叨著,念叨著,池魚不知不覺就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她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一般來說池魚會在睡前去玉清臨那邊與她說會兒話,像是在確保什麽一樣,等玉清臨陷入熟睡後,池魚為她掖一下被子才離開。


    醒來以後她照舊是要去玉清臨那邊看兩眼,若玉清臨醒得早,她便要打個招唿再去修行。


    從前玉清臨總是日夜顛倒,睡到夕陽西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現在生活卻是規律了不少,早早睡下又早早醒來,人被抽去了一縷精氣神,白日裏真用來鍛造的時間也不多,時常發發呆,中午還要再補上一覺。


    如今旭日初升,池魚聽到敲門聲的瞬間睡意全無,小跑著去尋芳閣的門口,就怕是玉清臨那邊有什麽事。


    於是打開門見到穆周山的時候,她的心先是穩穩落了迴去,隨後又七上八下地提起來。


    穆周山的手上拖著一碗銀耳羹,笑吟吟地和池魚問號:「睡得好嗎?傅沅姐做的銀耳羹,托人送來給你的,最適合作晨食了。」


    「……大師兄早。」池魚嗓音裏滿是無奈,「我昨日不曾夢遊,也沒喝醉,師兄就莫要……」


    可是看著穆周山不曾減淡的笑意,池魚就收了話頭,低頭看那青瓷小碗。


    色香俱全,木耳澄澈,紅棗飽滿地浮在黏稠的羹湯上,若不仔細看,那羹湯像是一碗白水,不見絲毫黏膩中泛起氣泡。


    這真的不是穆周山這樣水平能做出來的。


    池魚眨了眨眼,接過小碗,隻覺得自己方才武斷的推測有些叫人尷尬了。


    「那……謝過師兄,我就不請師兄進來了。」


    但穆周山卻無事了池魚準備關門的動作和話語,直接側身跨進了院子。他剛想撩起袖口,告訴池魚他今日特意服了藥才過來,不用擔心,卻被院子裏的場景驚得說不出話來。


    尋芳閣恢復了穆周山最初見到的模樣。


    滿院死氣,不見生機。枯有玉清臨為池魚布下的點點螢光,可或許和玉清臨如今的狀況有關,那些墜落星辰看起來暗淡了不少,隻讓這院子顯得更加寂寥。


    「不棄呢?」


    池魚迴答:「被我取下煉藥了。」


    這不棄的生命力極強,同時池魚也發現它不僅僅是自己能在逆境中生長,煉成凝露後滴在其它種子上也能實現加速生長的作用。


    若是接下來在去尋找七苦靈器的路上遇到什麽未成熟的靈果靈花,便能用它來在短時間裏催熟,以防不時之需。


    反正不用像鏡花之崖那樣能帶的東西有限,若是可以池魚恨不能將整個倉庫裝進幹坤袋裏一併帶下山去。


    「那也不用一下子將所有不棄全都煉了去。」


    池魚順著穆周山的視線抬頭,看那空蕩蕩的枝頭上隻有一層層的積雪。


    那花不過才開了多久,她竟也已經不習慣這樣的死氣了。


    可尋芳閣不該開花的。


    池魚喝著那清甜絲滑的銀耳羹,神色如常:「我打算下山去了,這一離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這花開著我也看不到,不如物盡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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