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鬼境裏的人,你從外麵來的。但是現在一看,你也不是外麵世界的人嘛。」


    沈鳴月不動聲色問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承因摸摸下巴笑了,「我死物成靈,屬於外世界裏的一花一草,我身上帶著規則的承認。我說你不是外世界的人,那你,就不是。」


    他轉而眯起眼睛,眼裏閃現著欲望絞視著沈鳴月全身上下,「你不要擔心。我讓你成為樓主就是為了把你留在樓裏,你隻要和我待在一起,我能讓你先成為我鬼境裏的人。」


    沈鳴月沉吟,「若我不答應呢。」


    李承因嘆氣,提起劍來指著沈鳴月的眉心,「你若不答應,我隻會可惜少了一個得天獨厚的厲害樓主。」


    沈鳴月垂目,劍光折射到她眉間,照亮她眼中的漠然。


    伸出兩指捏住薄刃,沈鳴月視線劃過劍身,直視李承因的臉。


    「你便確信能殺死我?」


    燕鳳樓聽到她這話倒覺得疑惑似的,像是為她這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語氣折服,「你這人真是好笑。你哪個世界都不屬於,現在又被我打上了標記。若是我想你死,誰又能阻止呢?」


    「不屬於?」沈鳴月喃了句。


    李承因見她低眼的模樣,頗感憐意地收起劍,「你不必擔心,外麵世界有什麽好呢。你安心做我的樓主,這一片城都是你的。我平日不醒,這次是為你提前醒來的。」


    「你想做什麽,在我的城裏也可以做。」


    沈鳴月輕笑,「多謝你了。」


    李承因玩劍玩膩了,隨後擲了劍,它權當沈鳴月的這聲笑是屈服的訊號。


    於是往沈鳴月身後的三樓房門走。


    沈鳴月看著腳邊的劍,俯身拾起來。


    燕鳳樓的靈識占著李承因的鬼身,若想破除鬼境,便必須要湮滅靈識。


    燕鳳樓吞噬了墨玉裏的靈識,現即隻有殺了李承因才能順道滅掉燕鳳樓的靈識,陣心即會碎裂。


    李承因,原你的因果就在這兒。


    李承因走至門口,猛皺起眉,旋身躲開一道淩厲的掌風。


    「你做什麽?」


    「嗤!」


    青亮的劍刃埋入李承因的鬼身,沈鳴月放開劍柄,在燕鳳樓靈識未來得及反應之前,雙手結印,將金光熠熠的符印推向李承因的前胸。


    燕鳳樓靈識還沒來得及猙獰麵色,便仰頭嘯叫一聲,轉而消散。


    與此同時,沈鳴月袖中的墨玉也跟著崩散成齏粉。


    沈鳴月解開袖帶,抖不盡那些粉末,索性一併解了腰帶,隻留一身白色裏衣。


    「死物成靈又如何,終究是鬼物。」


    沈鳴月看著地上紛揚的黑色細粉,抬腳碾過,走到跪在地上雙手捂著腹中劍的李承因麵前。


    「李承因,我沒有誤事。」


    地上白骨磕磕作響,兩扇大開的門被狂風吹得哐啷拍打牆壁,一時間飛沙走石,天色昏暗。


    鬼境要破了。


    李承因無力地咳了下,他的鬼身由實漸漸變成虛像,黑髮逐漸結上深紅髮黑的血塊,濡濕成一縷一縷垂貼在額上。


    他鋒利冷硬的眉眼完全顯露出來。


    沈鳴月伸手,手指抵著李承因的下顎,將其蒼白陰鬱的臉抬起來。


    「李承因,你信因果,為何還跟我下來?」


    「你本知會死在這,又為何不走?」


    沈鳴月不明白李承因這樣做的意義。


    李承因此時還殘餘一些意識,他聽得到沈鳴月的話,眼皮掙動了下,睜開眼睛,用漆黑的瞳仁盯著沈鳴月。


    沈鳴月也是一雙黑眸,李承因看著扯了下唇角。


    「沈鳴月,修道之人,信因果與畏懼生死,兩迴事。」


    他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沈鳴月便感到手上一沉,李承因的頭又垂了下去。


    而他稀薄的鬼氣此刻卻猛地洶湧起來,以其身體為中心,漸漸猛烈成一個深黑的漩渦。


    沈鳴月沒有站起身就走,她半蹲著,就在這鬼氣侵蝕的中心裏,雙手捧著李承因的臉,看他那張雅致冰冷的麵龐逐漸腐爛。


    先從嘴巴,再是高挺的鼻,最後這腐氣蔓延至整張臉。


    李承因的骨架便顯現出來了。


    這周遭都是累累白骨,等李承因全身血肉爛透褪盡,這些白骨裏便多了一具。


    沈鳴月將李承因放倒在地,提劍在地上刺出些碎土,她捧著土灑在李承因身上。


    土塊太碎了,從李承因黑窟窿似的眼睛裏漏下,重又掉到地上。


    沈鳴月起身,走到那麵搖搖欲倒的牆前,劈劍砍下大把濃綠色的藤蔓。


    抱著藤蔓,將它們盡數蓋住李承因的骨頭。


    沈鳴月將劍刃橫在手心上,用力一劃,鮮紅色的血流出,滴在蔓叢裏露出的白骨上,濺出朵朵血花。


    她接著將掌心從劍柄抹到劍尖,念起渡魂的咒。


    但其實再怎麽念也沒用,李承因死了幾百年,骨頭都開始發裂了,現在鬼身滅了哪還有魂。


    沈鳴月知道,她轉而將劍擱在李承因頭顱旁,用血結了一個符陣,以保李承因在鬼境坍縮之後不會變成一堆骨灰。


    鬼境奄奄一息,沈鳴月站在天搖地動中,朝天井頂部看去。


    始終未變的白光如今隻剩下一束,但依舊亮得晃眼。


    長久地凝望這束光,沈鳴月忽想起十七歲的自己滿身浴血倒在地上時,張無之那一聲笑:「沈家的小娃兒這麽好看,幸好我來了,不然死了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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