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再高的人,也隻有兩隻眼睛一張嘴,無非美醜而已。


    實屬美之一類的李右丞負手向殿外走去,剛一見耀眼雪光,滿頭滿身便被雪淋了徹底。


    他白髮更顯清艷卓絕,紅唇一口如茫茫裏的血梅,「沈辜,站我身邊來。」


    沈辜一愣,片刻後她確信李持慎自稱用的是『我』,而非「本丞」、「本右丞」這樣居高臨下拒人千裏的稱謂。


    「是。」


    她迴身攥了長纓槍,肅然地像殿門口的石獸像。


    李持慎見狀啞然失笑,「怎的僵成這樣,是將本丞當做什麽洪水猛獸嗎?」


    洪水猛獸不至於,可也要時時刻刻地警惕著。


    沈辜衷懇地點頭:「右丞天人之姿,末將難免憂心。」


    她話方落,連衡丹心都朝其望了過來。


    「憂心?」


    李持慎的困惑像雪粒般才在麵上浮現出來,轉瞬卻消融在富有心機的微笑之下。


    衡丹心則也好奇,期盼沈辜用什麽樣的話答。


    右丞才說瑞雪,她便說憂心。


    是不是成心反其道行之,還是有意高明地拍馬屁。


    全看這位執金吾如何應對了。


    「蘇子泛舟赤壁,於浩瀚上道:『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末將心狹,縱馬南北,未見過像右丞這樣的人物。不說您白鶴般身形,單說您無二容顏,便不似人間凡人而如九天之仙。是以末將憂心您哪日厭倦世俗滔滔,乘風歸去,迴您青霄瓊樓中了。」


    ......是會誇人的。


    衡丹心默默收迴他少得可憐的憂心,都是人精,唇槍舌劍也是歷過不少了,卻也沒見有人會像執金吾一般把人往天上盡了命似誇的。


    設身處地,若是自己被這樣俊美高傲的少年一通誇耀,飄飄然亦是其次了,隻恨不得要賞些金子來彰顯己身愉悅。


    果然李持慎朗聲笑了起來,在衡丹心記憶中,他的這位幹爹還沒笑得這樣肆意過。


    可見沈辜哄人口藝之高超。


    「走罷,本丞的好將軍。去見見你的同鄉......亦是本丞的同鄉。」


    三人下了玉階,那廂劉玄淮在雪地裏站了半晌,已是眉須花白宛若老翁了。


    有小太監撐著傘過來給這四位擋風雪,卻都被拒了去。


    「瑞雪降身,一歲將過,諸位便用此雪水去去身上的晦氣也好。」


    朝中守揆都如此說了,當下屬的還能不照做怎的。


    沈辜金甲黑袍,淋了雪後,雪光水色罩得整個人更是威儀閃耀,不可忽視。


    這時李持慎笑盈盈地說了:「沈將軍,你可知本丞剛才所說『不必去送』,可有何深意嗎?」


    沈辜抿唇。


    劉玄淮摁著掌心,他不知道李持慎和沈辜剛才在殿裏說了什麽,但若是什麽禍事,無論這禍端因不因他起,心裏也已經做好要給沈辜撇掉一切嫌疑的準備了。


    可是沈辜頓了頓,出乎意料地快速地答道:「右丞問我離家日久,又提及玄淮兄與我是同鄉一事......豈非是......讓末將與劉縣尉一同迴鄉查案?」


    李持慎讚賞地瞥了她一眼:「撫安聰慧。」


    沈辜聽他用如此溫和的音調喚自個兒的表字,心下怪異,也隻忍著性子,露出笑顏:「是右丞點撥得在位。」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李持慎不知看沒看出沈辜的虛情假意,可不管是看得透還是看不透,他像個真正的同鄉鄉親一樣,分別拍了拍沈辜和劉玄淮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二位也是我李持慎的小鄉黨,本次販賣私鹽以致流民□□一案,還需仰仗沈將軍與劉縣尉襄力助之了。」


    沈辜緊接著拱手道:「定不辱使命。」


    劉玄淮還在暗暗發力,腦中過了十幾種救人舍己的法子,忽然思緒被小腿上的一腳給踹斷了,怔怔地抬頭,發現三人都望著他一人。


    「玄淮兄,你是站在大雪地裏太久站得癡了不成?」沈辜一邊扭頭對李持慎抱歉地笑笑,一邊擰著劉玄淮的肩膀,咬牙低聲道:「右丞大人說,大家都是鄉黨鄉親,查案還需盡力呢......」


    「是,是!」劉玄淮勉強地一笑,「大人所託,自不敢負。」


    李持慎並不在乎這些細末的小小失禮,他寬宥地說道:「劉縣尉受苦,本丞也念著士人多文弱,故而讓沈將軍與你一路。」


    奉和縣因瘟疫之害已亡沒了個小劉村,這次私鹽販賣導致周遭流民因搶鹽而□□一事,性質嚴重,又涉及官商稅銀,若是不能處理好,今年的年是過不過好另說,隻怕是過不成了。


    況且奉和縣位於關南與關中交界之腹地所在,地位堪重,必須要用強勁的手段把這次的亂子鎮壓下去,才能不耽誤關南往京畿運輸銀糧的道路。


    而沈辜武功高強,護著劉玄淮去奉和縣,有宮廷禁衛的武力壓製,料定地方官府與擁有私軍的巨商們也不敢過分僭越。


    讓劉玄淮和沈辜這兩個人辦這等大事,本是不合常理的,畢竟這二者來京不久,李持慎並未完全信任他們。


    不過這個李老狗這樣安排自有其深意所在,謹防萬一,他依然派了一人前去督辦此案。


    這人沈辜也熟悉,劉玄淮更是尊敬,也不是旁人,正是她與劉玄淮的故師——遲恕庸。


    第81章 帶著我


    ◎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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