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將軍,放心吧。我們如今也不是沒您就不會走路的逃兵了。」


    沈辜報以胸膛一擂:「好校尉,假以時日,定成大才。」


    「戈不求大才,平安迴到老家就好。」


    兩人做了揖,即各做各的去了。


    沈辜背著珦城方向下山,到了山底,她屈指抵唇吹了聲響哨。


    「窣窣——」


    窸窸嘩嘩撞開草葉之聲由遠及近,很快,一匹駿馬出現在山腳。


    「呀,還真成野馬啦。」


    沈辜見到它,抱著馬脖子親熱地蹭動,「野馬野馬,吃飽了沒有,今兒幫幫忙,帶我去思歸吧。」


    她不會取什麽好聽的名字,從見到並互相承認的那日伊始,沈辜便開始叫它野馬。


    不用人飼養照看,野馬自會覓食,實話講,它在劍山比在馬廄裏活得自在。


    但隻要沈辜一吹哨子,野馬又會風馳電掣地出現。


    ——她的第二位不會講話的好兄弟。


    「好,走吧野馬!」


    沈辜翻身躍上馬背,野馬身上沒有馬鞍,是以她需極低的伏勢才可穩住身形,雙手環緊馬脖,小腿輕輕踢了下野馬腹部,「我趴好啦,野馬。」


    風聲唿嘯,馬蹄紛亂,萬般景色從身邊一縱即逝,尚沒有算好過了幾刻幾時,再睜眼,已然能看見思歸縣厲兵秣馬的景象了。


    「何人縱馬——」


    沈辜一記淩厲的眼神甩過去,正想強迫她停馬盤問的小兵霎時間呆在原處不再動作。


    副將不是在劍山嗎?何以此刻迴來了?!


    此事還未稟告宗將軍!


    小兵不敢怠慢,迴神之後馬上就跟在沈辜馬屁股後飛奔。


    「乖野馬,你去找那些馬兄弟敘敘舊吃草去。我待會兒還需要你。」


    撫著馬背,沈辜像叮囑自家弟弟妹妹般溫和,野馬在她麵前是和順的,聞言果真調轉馬頭前往馬廄。


    「沈副將......您......」


    小兵期期艾艾地看著她,正為其來時的氣勢洶洶所懾的模樣。


    沈辜沒為難他,背著身道:「我自有要緊的軍情與宗端將軍相商,此間無你等的事,守在門口便可。」


    「是,是。」


    擋掉一切好奇的目光,沈辜轉過臉,把欲走未走的小兵卒們嚇得直出冷汗。


    沈副將這是什麽臉色,陰沉沉的,如同剛下戰場,廝殺將畢一般。


    眾人再看,沈辜臉頰脖頸處猶然殘存淡淡的血跡,她是從不顧及外在樣貌的,自然也沒理會這幅血跡斑斑的尊榮在一幹將士心裏留下了多麽震撼害怕的形象。


    方走到主將帳前,門口守衛戰戰兢兢地掀開簾子讓她進去。


    沈辜低頭進入,未及抬首即道:「宗端,你可知——」


    洶洶詢問被麵前人的麵孔所截斷,沈辜啞然,半晌吐出三個字:「......遲先生。」


    遲恕庸身著圓領灰衫,負手而立,眉目清俊而淡然。


    立在寬肩高壯的宗端身側,他簡直似一株風中挺立的修竹。


    濯人眼目的貴氣。


    遲恕庸伸出隻瘦骨嶙峋的手——他清減更甚從前——朝沈辜招了招,薄唇微開,像在學堂裏講學般威嚴而持重:「撫安,因何還作癡傻狀?」


    沈辜怔忡地望著這個水墨畫裏走出的先生,僵著步子,抿唇沒說話。


    宗端含著笑意的問打破師生二人的僵持:「撫安?我竟不知道我的沈副將還有一小字?」


    一團亂麻——斬不斷理還亂。


    半刻鍾後,三人圍坐喝茶。


    「故而您迴京後,又來了北疆?」


    沈辜搖頭,麵露不贊同之意:「遲先生,您可知北疆如今危機重重?尋常人稍不小心便會命喪黃泉的。」


    他從來不是文弱書生,可看著確實是那麽迴事兒和真正的險境又是兩碼事。


    望著遲恕庸聽見她的話仍舊平靜喝茶,沈辜便無奈,「先生,您若是惱我不告而別,自是可以等撫安的屍身迴京,您愛踹就踹愛打就打,隻管泄氣。可您老犯不著千裏迢迢來北疆送死啊?這可是戰場!闃賊殺人不眨眼的!」


    不管她苦口婆心還是威逼利誘,遲恕庸他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喝他碧螺春的漠然樣,沈辜終於是氣急,一把奪下他嘴邊的茶,猛地灌進自個兒嘴裏。


    揮開宗端好心送來擦水漬的帕子,她支起上身,拍著桌子大唿:「先生!」


    「撫安,稍安勿躁。」


    遲恕庸掏出袖中白帕,抬手拭幹沈辜嘴邊的茶漬,做完這件體貼和藹的關心事,他方才不緊不慢地說:「你以為,我來北疆單為找你?」


    先生狹長黑沉的目光附著在她眼中,沈辜沉默地坐迴去,低眸搖了搖頭。


    滑天下之大稽。


    除非遲恕庸是豬油蒙了心,否則論其與她不相上下的冷硬心性,他怕是寧願在京城裏和宵小玩陰謀陽謀,也不會來北疆找她這背信棄義之徒的。


    「我是宗將軍的謀士,來此是為國事。」


    或許沈辜低眉搭眼的模樣太招人疼,連披著善良先生外皮的真毒蛇遲恕庸也不免放鬆了警惕。


    他說出此行真實目的後,接著加了句:「自然,也來瞧瞧我幾位學生的生死。」


    毒蛇把蛇信子當做玩意兒來迷惑孩童久了,總會叫長大的孩子發現它在微笑下隱蔽的毒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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