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平常又如何,上輩子她也不過以常人之身,爬到了鎮國將軍的位置。


    「愛哭就在這哭著吧,哭完記得合好學堂的門再離開。我先走了,你自珍重。」


    沈辜起身離開,背影瘦削。


    等她走後,王萇一溜兒爬起來,抹著淚,盯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小聲哽咽:「都不多安慰幾句,我爹還說你日後定會倚重我呢。真是屁話。」


    雖說如此,他還是闔上門,卻不迴家,自往山間繼續練武了。


    *


    行船到對岸時,一路沉默的遲恕庸忽開口:「你和王萇,似乎關係非常?」


    沈辜笑笑:「開始我打不過他,後來他打不過我。男子間的友誼不就在打鬧中深厚的。」


    「劉家二兄弟呢,也是如此嗎?」


    從地上撿起一塊扁平的石頭,沈辜眯眼,朝著水麵擲去,一連劃開十幾枚水花,高聲歡唿了下,說:「先生問這些事,沒一件要緊的。不然您也答我個問題,我便順著答您的。如何?」


    遲恕庸微哂:「且問你的。」


    「先生的故人,」沈辜竄到他麵前,睜大雙眸打量,「可是成豐帝?」


    「...如何得知。」遲恕庸臉色頓變,眼梢沉下,眸裏溢出的亮色如寒刀的刀鋒。


    被他如此有壓迫性地鎮著,沈辜絲毫不慌,她把雙手枕在腦後,倒著身形走著道:「先生啊先生,我雖年紀小了點。可也並非蠢笨,你可記得那日,到岸邊迎我?」


    「我問阿,先生您怎麽來了。」


    「先生您說:隔江弔唁故人。」


    「故人呢故人也,京中已故之人的消息,如何能傳到小劉村裏一先生耳中?不過是這故人天下無人不知,他故去,天下人都要為其縞素。」


    「先生,」沈辜彎起眼睛,毫無笑意地說:「您可知,我也見了滿縣白布。」


    而她,也恰巧與其有些淵源。


    「沈辜,若不是你惡名在村裏已久,過往幹淨。我或許會認為,你是易容來此,專為謀算我的宵小。」


    遲恕庸不愧是能在小劉村埋名多年的人,心思深沉得能在轉瞬間就收拾好外溢鋒芒,他這廂恢復溫和無害的表貌,伸出手指點了點沈辜的眉心,慢慢笑道:「正是成豐帝。」


    「哦,那學生這便答先生的問題。」沈辜得了答案,卻並無欣喜張狂的表情,渾不在意地點點頭後,就應允方才的交換問答。


    「停,」遲恕庸止住她的出聲,「換個問題。」


    「行,您問。」


    「你捨命習武,是否為報父母之仇?」他眉峰微微皺,「據我所知,關南大洪,訣盡田舍。本不該如此慘烈,隻是朝廷撥的救款皆被些貪官所食,是以流離失所的百姓數不勝數,如你般父母喪失的孩童亦不知其數。」


    「瀋撫安,你仇恨朝廷,是嗎?」


    果然,這位早暗中調查過她的身世背景了。


    不若如此,她在他身邊根本待不下去。


    沈辜聳肩,「先生,您這是兩個問題,我該答哪一則呢?」


    遲恕庸:「你自選擇。」


    「好吧,先生您畢竟是我再造父母。」她掉頭,跨步,「小的虧些本,答一贈一。」


    「則一,我是想復仇。則二,我不恨朝廷。」


    真假參半,多得人信。


    沈辜餘光瞥見,就遲恕庸這樣的人,都沒表露出對她話的懷疑。


    於是心情大好,笑眯眯補充了句:「冤有頭債有主,我沈辜已不當蠢貨了。」


    在李持慎身邊做了二十多年的蠢貨,她當得夠夠了。


    「先生,該我問了。」


    遲恕庸看她一眼,「問罷。」


    「成豐帝有何物要留給您?是金銀千萬,還是高官進爵?」


    她的話並沒有觸及到什麽隱秘,遲恕庸淡淡道:「隻言片語,好似是給那沈將軍的。照侹自其死後,總神思不屬,哀過便傷,留下泣血三言,托我拿出宮,祭給那人。」


    這麽說,是給她的遺言了。


    沈辜把手籠進袖口,慢慢捏緊拳頭,把臉也沉進陰影裏。


    周行,我死了,你都不叫我安生。


    生前給其固守疆防便也罷了,死後還要去催擾。


    看來這天下,她不得不上心些了。


    周照侹是她不算話的友人,他的一廂情願,卻救過她數次。


    恩仇恩仇,報恩復仇。


    「先生,我屆時可看看嗎?」


    「看罷,你看後也該記住那沈將軍。她風華正茂時,我遙遙見過一麵,很是冷硬厲害的人,可惜...」


    他沒可惜下去,因為他自身與其處境相似。


    不過鎮國將軍被陷害死了,而他苟活至今。


    說起來,他隻記得這位女將軍姓沈,卻不知其名其字。


    大抵這天下人都習慣稱其為沈大將軍,亦或鎮國神將了。


    又有幾人認得她的姓名呢?多麽可悲。


    師生兩人各懷鬼胎,清訴了通虛情假意的心腸,便各自按下心思,默聲走向縣裏。


    進了奉和縣,先是歇了一晚。


    翌日清晨,遲恕庸帶著沈辜等到了一位通身黑衣的男人。


    他背著柄有沈辜人頭高的刀,眼珠子黑魆魆,像暗無天日的深井。


    沈辜一見到他,就戒備地扯住遲恕庸的袖口,這男人身上殺伐之氣極重,若非久經沙場,定然是江湖殺手。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今日長纓在她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篆並收藏今日長纓在她手最新章節